[散文诗]江南细雨中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好,江南何处?在濛濛烟雨中,抑或在依依的杨柳中?在池塘的碧叶红花间,抑或在稻田的蛙鸣里?在了无尽头的雨巷里,抑或在伊人宛转的秋波里?

走在江南的道路上,心里盘旋着;踏在江南的道路上,心里怀疑着。

我在寻找江南,一直。可何处是江南?

是在古诗的氛氲里吗?我踏着李白的行迹,闻着风吹来的柳花香,尝着吴姬压出的美酒;听着长干里婉转凄婉的爱情哀曲。我听着杜陵野老在江边痛哭,哀哀的追寻诸葛的踪迹,吊那武侯庙外的古柏。我循着王维的足迹看那辋川漠漠飞起的白鹭,阴阴的夏木上黄鹂婉转。我与刘禹锡同站在金陵城外看淮水东边旧时月在夜深时缓缓爬过女墙。我与白居易在晚来天欲雪时,暖一红泥小火炉,相对问:能饮一杯无?我在秦淮河边站立,杜牧吟唱着二十四桥明月夜,惦记着玉人吹箫。我漫步在台城外,韦庄满眼迷离,无情的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江南在何处?是在古诗的氛氲里吗?

我踏在江南的土地上,心里怀疑着,这是江南吗?犹如在一朦胧梦里。

是在顾恺之的栩栩如生春风扑面的仕女画扇上吗?还是在竹林七贤得遗风流韵里?我在河边徘徊着,江南细雨湿了我的眼睛。隋朝的风物里展子虔的画里带着江南的影子。或者吴道子的“吴带当风”中。处处风物处处景。江南,悠悠梦里。是夏半边、马半角的残山剩水中吗?唐寅雁归,柴米油盐酱醋茶。徐渭泼墨葡萄,淡淡的清风中。是板桥的翠竹里吗?悠悠青烟,濛濛雨雾。南国,寄明月,寄愁心,淡淡的哀伤在濛濛的雨雾里。

江南,我寻找你,却处处就见你那泪痕,难道你真的是一个伤心地吗?

是那恋乡的女子慢慢前行,频频回首,故乡在一片雾蒙蒙中。那泪如雨,渐渐凝积,渐成红泪。是那西施泛舟后所承受的苦痛,咽下的泪水。是苏小小望穿秋水,阮郁不归,残余的泪水。是陈后主《玉树后庭花》繁盛后的仅剩的泪水。那口井,靡靡之音,亡国之曲,难道眼泪可以止住一切苦痛吗?心随着云层厚薄而渐成积郁。是薛涛或莺莺望夫的泪水吗?难道负心的旅人真的心硬如铁,一去不归?

江南,云雨画屏伤心处。这是江南的全部吗?我迷离在无边际的烟雨朦胧中。我徘徊在歧路上,寻你,何处,烟柳画桥薄暮中。水云间,白鹭飞。

我沿戴望舒的眼睛,踏着被雨润过的泥路,循着雨巷的弯曲,桃花的残落,伊人何处,丁香空结雨中愁。我在西子湖畔,茫茫太湖中,徘徊着,彳亍着。行看云起处,水雾润湿了我的眼睛。我看见钱钟书厚眼镜里藏着的深厚,钱伟长凝重的脸上的肃穆。

我走在江南弯曲的河边,我走在江南层层的愁雾里。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多少桑田碧海在你额头划过辙痕,我哭泣在你的微笑里。

江南,何处是你?这是你的全部吗?

青山隐隐水迢迢,南朝四百八十寺,你有多少的包容。

这不是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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