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秦娥·雨聲絕
雨聲絕,夜落梧桐離傷別
離傷別,殘夢如雪,薄霧如煙
他年酒醉長安夜
今宵何處弦如月
弦如月
長空壹鶴,音斷書絕.
去年在江南西的壹間酒肆,壹位兒時的玩伴前來約我喝酒,久未聯系,壹開始大家說話都有所顧忌。酒過三巡後才開始暢談,他說今天是他生日,想喝酒,但是在廣州這邊又沒其他朋友,所以想到了我。後來收館打烊後我對他說去吃點宵夜,我們點了兩碗羊湯米線,兩塊肉夾馍。
我對他說在老家過生日要吃過橋米線(此過橋米非雲南蒙自源的過橋米線),妳今晚只能將就的吃碗羊湯米線,這肉夾馍就當成蛋糕。然後我將打火機點著,擺在他那塊肉夾馍前面,對他說:“這打火機就是蠟燭,先許個願吧……”
他笑了,笑得有點不知所措。後面我們又聊了很久,直至半夜三點天上開始下起凍雨,我們抽完了最後壹支煙。
“我後天要離開廣州,准備去雲南,在走之前還能跟妳喝壹晚上的酒,也算是我給廣州生活的幾年畫了個句號”
我看著他那因爲小時候家裏起火而毀掉的半張臉,又看了他身上略顯單薄的衣服,久未說話。
05年,我剛上高中,壹開始我爸並沒有讓我住在學校宿舍,而是讓我每天晚上下了自習課就去學校外壹位親戚家裏睡。在高中學校的第壹天晚自習後,我並沒有離開教室,而是在教室中拼了幾張凳子睡了壹晚。我那時十分內向,覺得那麽晚還去麻煩人家給我開門,多有不便。
第二天我小叔來學校找我,問我昨晚怎麽沒回去。我對他說了原由,然後他把鑰匙給了我,讓我下課後自己開門回家。
我在小叔家住了壹周,始終覺得不方便,壹來是我不知道我爸有沒有交付房租給他。如果適當的給過房租還好,如果沒給,我就感覺很不自在,雖說是親戚,或許不會在意那些,但我認爲總歸不合適。所以住了壹周後就以想跟同學們多交流爲由搬進學校宿舍了。而我在宿舍的隔壁鋪位正是他。
那時受【古惑仔】系列的影響,我們學校很亂,同學間都拉幫結派,時不時的“約架”。而受性格影響的我,平時不愛多與人交流,壹開始還沒什麽,因爲我個頭在當時班中較高,所以也沒什麽人來找我麻煩。但時間長了後,很多同學發現我有點“慫”,所以時不時的讓我去給他們打個飯,洗個臭襪子。而我想著反正順手,也就從沒有拒絕過,但是洗的次數多了後,我就有點反感。
有壹次,我正躺在床上,上鋪的壹位同學,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因爲那時候他們都以外號呼之,所以我也只知道他的外號叫“金剛”
“妳幫我把襪子去洗了”他趴在上鋪臉朝下對我我說道。
我看了他壹眼,並沒有理他,繼續躺著。
“說妳呢?沒聽到嗎”他又朝我吼道。
我依然沒理他,側了側身子繼續睡著。而這時他已經從上鋪下來了,坐在我床邊上瞪著我。
而我這時也火了,我自認爲自己不惹事但從來也怕過事,然後擡起壹腳朝他腰上壹踢就將他踢下了床,壹屁股坐在地上。他起身後去拿他藏在床頭的壹根木棍,然後被我隔壁床位上的人攔住了。他是我在班中僅有的壹位朋友,隔壁村的,小時候被大火燒傷,全身有壹半被毀,包括有半邊臉。
……
在學校的日子過得很快,今天下午是最後壹科的考試,考完後各自收拾准備回家。
“妳怎麽還不收拾,快,等會壹起去坐車”他壹邊收拾著手頭上的東西,壹邊看著我。
我因爲將幾周的生活費節省下來買了部隨身聽,所以現在身上所剩的並不能夠讓我坐車,但礙于臉面不能直說。
“妳先走吧,我准備等會先去我小叔家,明天再回去”
“不對啊,妳平時可是從來不去妳小叔家的,妳是不是有事?是不是約了誰打架?這種事得叫上我,算了,妳也別叫我了,我還是直接跟妳去吧”他知道我的性格,有什麽事都會藏在心裏,不願明說。
最後沒辦法,只能跟他說了實話。他聽後從書包中拿了十塊錢放到我床頭上笑著說:“妳早點回去,我媽已經在家做飯了,就不等妳先走了”
後面我又待了兩個小時,收拾了壹下宿舍,坐上回家的班車。
那天下著雨夾雪,廉纖細雨夾雜著碎冰塊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霹裏啪啦的響聲,隨後又被寒風吹散。風在往後吹,雨水在往後飛,而我坐在車上往前行。
就在車行過壹半路程時,在壹條山路上,我透過因寒氣而模糊的玻璃窗隱約看到壹個熟悉的身影,我擦了擦玻璃,而車行經過那身影旁時,他也朝車看了壹眼,他背著壹個很大的黑色書包,書包的重量將他的背微微壓彎,他並沒有帶傘,所以將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中。他的臉已經凍的通紅,原本他兩邊臉的顔色是很分明的,而此時既然都融合成壹種和諧的紅。
我下了車,他看到了我。
“壹起走吧,我都忘了自己暈車的,剛剛差點吐個半死,還是走路好,而且這寒氣提神”
……
多年後的今天,還是這個季節,還是下著凍雨,不同的是那個原本開朗的他現在變得沈默了,而原本話不多的我現在變的開朗了。
他從小就喜歡填寫古體詩詞,在公交站台等車時他把這幾年填的壹些比較滿意的詞給我看,我大概看了壹下。他的題材從江湖氣慢慢的變得兒女氣,而他最近的寫的壹首隱約能看見壹種孤寂氣。
車來後,我將他送上車,待車消失于夜色中我才走開。那天晚上我在路上走了很久,回憶著以前的事,回憶著以前認識的人。
當晚我就寫了開頭的這首戲作發給他,那是我第壹次填詞,韻律、對仗上都不免不夠講究,但是我知道他看得懂。
許久後,他發了壹段語音,聲音好似有些硬咽。他說自己得了肝癌,這次來到雲南是想圓三年前跟他女朋友的約定。他女朋友在准備跟他結婚的那壹年跟另外壹個男人走了,此後他便以酒取樂。
我回了條信息給他“妳讀過的詩,愛過的人,經曆過的悲歡離合,最後都會變成妳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
見他壹直沒回,我就打電話過去,而他的電話已經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