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阿姨问我,公公去世伤心吧?
我思考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伤心是伤心。但是愧疚更多一点。因为毕竟才76岁,是老年中的中年,感觉太遗憾。如果不是我劝他做手术,应该还能多活几个月。
悼念公公
嫁给老公21年了,和公婆相处得比较融洽。最近几年来,公公听力急剧下降,儿女们说话都喜欢冲他,有时甚至奚落他。他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但是能从表情看出来。而我始终对他温柔以待,所以他认为,我比闺女还亲。有什么事大多和我商量。我在王岗上班时的相处模式是,老公经常不在家吃饭,每天都是我临走点好菜谱,公公上街买菜,事先做好米饭,准备好材料,等我下班回来,炒菜烧汤,然后公公负责刷碗,我上楼午休。所以每天中午他在门口翘首以待,等我回来,是邻居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后来我们搬家到颍上了,他和婆婆偶来小住,大多是我给他们做饭,操心给他们买新衣,他们也疼爱我儿子,他们的长孙。我和老公吵架,他们也站在我这边,吵他儿子耽于酒惹是生非,所以我们一直相处得其乐融融。
这次从住院到做手术,都是听从了我的建议,没想到的是,却因此辗转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就突然离开了人世,怎能不让我愧疚?
阿姨劝我,明知道要瘫痪,不给瞧病才是不负责任。想想也是,把病交给医生是对的。医生治不了,就是命。任何人也抗拒不了。
公公从南京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奉命回老家收拾屋子。很多家里人都来帮忙。我们收拾好了,公公的车还没有开到,大家就问我“怎么人是好好走的,没听说有病呀,怎么就死了呢?” 我立刻恸哭起来,在我的感觉里,公公对我,比我的亲爸还要好。都说老人去世了,儿子哭是惊天动地,女儿哭是真心实意,媳妇哭是心疼东西,女婿哭还不如老驴放屁。可我还是忍不住大哭。因为我觉得他的魂灵一定比车更快回来。我不希望哭给别的什么人看,但是,我要让他知道,我对他这个爸爸是很敬爱的。
不过,在这个家庭中,我对婆奶的感情最深。
悼念婆奶
印象中婆奶去世的时候,姑父是大哭的,他是个女婿。我没有怎么哭,因为婆奶太受罪了,食道癌让她痛不欲生,她多次要求我把她勒死算了,这样活着太遭罪了!说真的,我打心眼里希望她赶紧离开,别再受病痛的折磨。在她活着的时候,我坐在她的床榻上,大哭过两次,当时陪伴的刘姑劝我“别哭了,不吉利”,可那时候,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呢,明摆着婆奶是死路一条啊!可就是不死,活受罪。我告诉婆奶:等你死了,我哭你也听不到了。你活着,我哭给你听,我的悲伤。后来,婆奶去世,我就没怎么哭。可是,她去世后的一年内,我从梦中哭醒过多次。后来,渐渐地梦不到了。有时候,我白天在大脑里过一遍她说的话,回想她如何教导我;如何一手拄着拐棍,一胳膊挟着我儿子出门;如何微笑着和我聊她那往日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何拿一块蜜姜片塞到我手里……我希望晚上她能入我的梦。可是,很多次,她并没有来。所以,我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直到那时,我才敢下笔写一篇纪念婆奶的文字,写着写着又泪流满面。
时至今日,我还是忍不住怀念我的婆奶奶。
人这一生,在自己的哭声中开始,在别人的哭声中结束。这中间的时光,就叫做幸福。
人死了,能让别人撒下诚实的眼泪,数一数,那就是人生价值的珍珠。
斯人已去,活者聊且偷生,不仅聊且偷生,还要好好地珍惜当下,才不辜负这人生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