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理学看待经典有两种基本观点:六经注理、六经注心。
前者以朱熹为代表,他说:“借经以通乎理耳。理得,则无俟乎经。”(黎靖德:《朱子语类》卷十一。)朱熹的学术追求义理,然而他非常重视读书,还提出读书法六条: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泳、切己体察、着紧用力、居敬持志。
后者以王阳明为代表,他说:“《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万理由来吾具足,《六经》原只是阶梯。”(王阳明:《稽山书院尊经阁记》)
湛若水则说:“夫经也者,径也,所由以入圣人之径也。或曰警也,以警觉乎我也。”“是故六经皆注我心者也,故能以觉吾心。”(湛若水:《广德州尊经阁记》)湛若水认为六经注心,然而“注心”并非结束,目的是“体认天理”,与此同时,他肯定经是人们入圣的路径,又指出经典“觉”的作用,强调经典的必要性,这与朱熹、王阳明的观点都是既有相通又有区别。
朱熹提倡“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的学习方法,重视客观和他律。王阳明强调““吾性自足”、“不假外求”,重视主体和自律。
湛若水说:“今之谓聪明知觉不必外求诸经,不必呼而能觉之类也;今之忘其本而徒诵六经者,展转丧志於醉梦者之类也。不呼而觉之类也者,孔子不能也;丧志於醉梦之类也者,孔子不为也。”(湛若水:《广德州尊经阁记》)在湛若水看来,无视六经和只是背诵经典都是不对的。另一方面,只说六经注心,容易导致主观自是、束书不观的情况,因而虽然六经讲的道理“吾心”本有,然而必须通过学习去警觉。换言之,湛若水认为主体、自律是根本,又必须结合以客观、他律,避免偏颇。
湛若水不直接地说“心即理”,而说“心中正则天理”,是同意朱熹所说的心也包括认知的心、情感的心——这两个心都有所局限和缺点,因而希望避免把歪曲的心、被蒙蔽的心当作天理,避免主观而追求客观。
在知识论方面,朱熹认为“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因而重视探索事物之理;湛若水则以提出“心包贯天地万物”的观点,并以此为基础指出学者不能忽视对自然事物、专业知识的探索。阳明心学则对知识比较忽略,虽然王阳明本人学识渊博。
六经的作用,在甘泉心学中,是“六经觉我心从而体认天理”。阳明心学,则比甘泉心学更强调及依赖人的主体和自律,不仅应用于为人处事,更直接指向超越时空万物的神秘体验——到达此境界,六经反而是累赘。阳明心学比甘泉心学具有更浓厚的“宗教感”、更有感染力,甘泉心学比阳明心学更平实圆融。
甘泉心学和阳明心学的区别,与湛若水、王阳明的天赋、性格、经历有莫大关系,各有优点,可共建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