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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来人间一趟,要看看太阳,也要和亲爱的小伙伴一同走在菖蒲的大街上。
寒武纪——新天新地
仙童从小时起,就紧握着一个支教的梦不放。初中毕业时,一个小仙女在他的毕业留言册上写:“以后如果说我们班有一个人去支教了,那么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小仙童闭着眼睛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恍恍惚惚间,今朝乍醒,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在环山而上的大巴车上了。
车子在加油站停靠了一下,小仙童下车活动活动身体。雨后微弱的阳光半酣地垂下来,伸着懒腰,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顿觉身心舒畅。慢慢清醒过来后,他细细盘算着之后的教学计划。
这,也许是他的寒武纪。
刚到菖蒲的前三天,一直奔波在采访、写稿的路上。小仙童在仙界游荡久了,看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写起稿子来,恨不得把仙气和仙情全都幻化成文字,新闻稿成了抒情散文,不合格,重新改。欲哭无泪。多次修改下来,也慢慢理通了新闻稿的写作逻辑,提升了一个技能。仙童的一小步,迈向成功的一大步。
写作课堂在七月一日这一天正式开课。仙童在开学的第一节课上,讲了最最重要的安全教育,自觉不错,有望提高,并深刻明白了“要给别人一杯水,自己得有一桶水”这个道理。
开班后的每一天,即使晚上修仙,也不管是不是仙童自己的课,他仍然坚持早上按时起床上班,严格要求自己,学生也渐渐跟他们熟了起来。仙童觉得,这些诚朴、亲切的小孩子,远远超过了在仙界飘来飘去的小天使和小仙子,那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只喝露水吃花瓣的怪家伙,千篇一律,而这些山中的山童,都簇拥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像是生物大爆炸一样,有的是含笑不语的蓓蕾,有的自顾身姿的水仙,有的是彩虹抹下的一笔,有的似山石之滚滚而来。
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菖蒲的雨天太多了。每次下雨后,路上总有一只又一只的瘌蛤蟆在暗处伺机而动。仙童素不喜污浊,怎可耐这种污秽之物舔舐自己的衣物鞋袜,每晚工作结束回家,不得不踮着脚尖,走一步留心一步。
阿修罗——烈焰战火
享受了几天忙碌的工作,有些问题却也展露端倪。由于这些山童们与小仙童一行人越来越熟,竟愈发地不把他们当作老师,纪律差了好多不说,作业完成情况也不尽人意。仙童一行人甚是苦恼,接连爆发了好几个小伙伴,在这压制不住的吼声下,班里才会收住升腾起的热闹话语。
仙童第一次感到头疼,是在他上第一节写作课时。第四部分的作业布置,引发了学生们强烈的抵制。仙童也明白,昨天写过一篇作文,今天肯定都很不情愿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做了,站在台上,汗流不完似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学生,伤心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到底是带队大仙女出面收拾了惨局。
仙童在看着他们写作文时,思想一个劲儿的游离。第一次觉得自己上课是这么失败。痛定思痛,细细考究下来,也是他自己上课偏难了,概念难以令学生消化,解释不够到位准确,没有有趣的故事吸引,并且过于注重“以人为本”的教育方式了。中午带着耳机躺在床上,发了好长时间的愣。到了集合的时间,匆匆收拾了电脑和笔记本,赶去村委会工作。一路无言。
后来还有一次,因为天气原因——不是下雨就是烈日,答应学生们的趣味运动会一直没举办,抱怨之声迭起,甚至开始公然和仙童一行人抗争。大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们,可小孩子一意孤行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说跟他们讲道理。气氛越来越抑制不住,每个人几乎都是一触即炸的,仙童在一旁站了许久,心里烈火烹油一般,在一个学生频频的叫嚷下,再也不顾往日的仙气缭绕了,走火入魔似的,阿修罗控制了他的身体,燃烧起师生之间的危机。
仙童事后反省,突然对他自己中小学时的老师感到无比愧疚。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叫嚷着老师的,觉得天下事尽在自己的运筹之中,万物之灵该当以他为宇宙中心,不可有变故,不可受牵制。于是,仙童他在小学时,身处的班级曾气哭过一个女老师,她也是新来不久,时时感觉教学生活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符,一日比一日疲倦,班级的闹腾更使她觉得极为委屈与辛酸。那天,她把他们留到很晚,一个挨一个地点评学生的作文,后来,一位家长把她告上了教育局,似乎是给了一定的处分,仙童自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彼岸花——渡过此岸
经历了这么多意外的事情,虽是筋疲力尽,但看到山童们一点一滴的成长与蜕变,仍是挂起不尽的笑,像清风拂过了身上每一处的疲倦。体会到了身为教师的不易,也体会到了辛苦耕耘后收获的喜悦。
见到成效后,离别的日子却也渐渐临近了。在最后的那几天里,山童们的气氛变得十分异样。仙童每次来村委会工作,总是会看到一个又一个微微发红的眼圈。在住宿的家里,那个孩子也时不时念着日期。最后的汇报演出,看着山童们朗诵着自己写下的篇目,小仙童微微湿了眼眶,趁人不注意又轻轻擦去了。
在家里住的最后一个晚上,仙童洗过澡出去和他们汇合。当天的菖蒲心情很轻快,仙童和王涛一起沿路走了半里长街。村委会前的小广场上昏黄的灯光暗暗地照着,旁边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似乎每晚都能活跃在我们眼前。
离开的那天,起了一大早,仙童和阿姨以及家里的小朋友一起到了集合的地方,阿姨给小仙童买的零食塞满了一个大大的袋子。无形中商量好了的,山童们都在那里等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抱这临走的一行人。仙童笑着,跟他们说再见。车窗里,挥动的手一直在无声诉说着离别。山童们突然崩溃,好好说过再见的,这一刻全不起作用了。大巴车缓缓地拐了个弯,小仙童突然流出了咸咸的泪,不曾尝过鱼沉雁杳的离别滋味,在车子转过弯的这一刻,他慌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他永远做不成不谙人间别离苦的大仙,他掩不住眸子里海也似的深沉泪水,他无法藏起心里的那份想念。想起每晚踮脚走过的一条条街,他多希望自己的身影也只是踮脚走过菖蒲,除了知识与信念,留不下自己的样子和声音,给山童们带不去山也高、水也长的思念。
环山而下的大巴车拉宽了与菖蒲之间的河,小仙童渡过此岸后,不许偷偷想念,不许半夜忽然醒来,不许睁着眼望到天际暗暗发蓝。
支教回来,小仙童再也不想修成大仙了,不想要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世间冷暖。若人世真是一场空,他想在时间施舍给他的一方天地里,重复着十里长亭,等待着空中大雁羽翅交叠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