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活着》:人生能有几次荒唐?几个幸好?谁活成了福贵?
作者:清风自有明月照
序言:
余华生于1960年的浙江杭州,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1984年开始发表小说,成为了“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长篇小说《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曾被评选为“九十年代最具有影响的十部作品”。
小说《活着》更是以一种通泰人生的姿态向人们展示,当苦难和命运交织中,一个人所能呈现出的极大的勇气和韧性,能够坚强地活下去,把生活的苦涩活成一种人生的百态图。
小说《活着》中的福贵正是这样的代表。当然,他也不只是这样人生的代表。他所包含的有太多的涵义和力量,这值得人们从这一本薄薄的书中去感悟和体会。
一、人生能有几次荒唐?
可以说,小说《活着》中的徐福贵是一个前半生荒唐的人。他早年是地主家的阔少爷,家里殷实有钱,父母健在安康,妻子家珍贤惠得体。按道理说,一家人的太平日子应该是不错的。
不过,这太平日子可不好过——福贵是一个嗜赌如命的人,他经常徜徉于各大赌场,一掷千金。可惜,赢得少输得多,欠的一屁股赌债。当然,赌徒的心里可不会完全在意于多次的失败,他只是将成功赢回来的钱财当做胜利和下一次再来的资本。
结果必然是越陷越深,福贵是不肯轻易悔改的——他大着肚子的老婆家珍来赌场找他劝他,却被刚碰了一鼻子灰的福贵逮到个正着,当街就是一顿打骂,觉得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晦气。福贵转身就去烟柳之巷寻找自己的“真爱”小三,在温柔乡里徜徉和自在,挥金如土,把妻子的饰品当做礼物送给小三。
福贵的前半生是荒唐的,但也只有前半生的阔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再大的家当也禁不起日日赌博,买醉温柔乡这样的削金窟。很快,福贵赔光了一身的家产田地,连住的祖屋都陷了下去。人倒霉喝冷水都得塞牙。他的母亲有不幸患了重病,如今他一贫如洗,人生可谓是落到了谷底。
回顾他的前半生,确实也担得上荒唐二字。可人生能有几次荒唐?在福贵面对诱惑和欲望,他是荒唐的,他选择了臣服于短暂的快乐和安逸。福贵把他身边最珍贵的家人和幸福,都视为草芥丢到脑后。
太过于安逸舒适的生活使得自己轻慢而又虚妄,好似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为自己开设的。可实际的真相是,谁都不是世界的主角。这不,风向一转,福贵就成了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
荒唐地活着?或者荒唐地死去?
这本身就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谁有荒唐的人生?
谁真的荒唐过?
谁真正地大起大落过?
在命运的必然和偶然之间徘徊,寻找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荒唐,难道说是对人生的一种尝试?当然,不是谁都拥有尝试的资本和机会,这种尝试本身带有着苦难的戏剧性。因为没人喜欢苦难,大多数人也没有热衷于对苦难本身的探索。
人的荒唐都只是想尝试荒唐刀尖上的蜜糖,可常年在刀尖上舔蜜糖,怎么可能不会被划伤,或者说被反捅一刀。说到底,还是被欲望冠之于自由名号的荒唐。
人生能有几次荒唐?
人生能有几次欲望?
人生又能有几次幸好?
二、人生能有几个幸好?
如果人生这这部猜不透的戏剧,只是转个小小的弯道,并告诉你,这就是结局。
——那么,也似乎显得太过于单调和乏味。
福贵的人生也不会仅仅只是这样的简单和纯粹。恰恰相反,当命运和苦难并肩而行地时候,人会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和勇气——
话说,福贵一贫如洗,穷愁潦倒。正所谓,人走茶凉,人情自在冷暖中,那些曾经找他赌博和他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都消失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红颜知己们都销声匿迹了。他只剩下了自己——
还有,他的父母,以及他的妻子家珍。
是的,当他的一切都回归贫穷和自困黑暗之时,曾经被他当街暴打的妻子家珍却依然对他不离不弃,告诉他:咱们的日子还得过——
他的心中生出一种感激,以及一种从未升起过的希望,他觉得他曾经错过了这么多。尽管他失去了过去的一部分,可生活却没有完全带给他绝望,而是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并且告诉他: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家徒四壁的破房里还有一束明亮的灯光在等着他。
这就是他人生的幸好——
后来,福贵的母亲重病,而此时的家境并不乐观,他外出请郎中的时候,还被国民党抓走当了壮丁。打仗生生死死,他却能留下一条命,他唯一的追求和执念是回到家里,回到父母和妻子的身边。
这样的执念驱使着他在战争的炮火里和人生的绝境里坚持下去。终于,等到他人生的第二个幸好——
解放军出现,解放了他,他终于能脱了这一身的狗皮——
待到他回到家里,父母早已过世,只有妻子家珍和他的一双儿女在不离不弃地等着他。
一个女人熬过这么多艰难的岁月,上要照顾公婆,下要养育儿女。这使得妻子家珍的身体染得一身疾病,甚至还得了“软骨病”,使不得重活;女儿凤霞又因为高烧成了哑巴。
可不管怎么说,福贵回来了,终究一家人还是有了依靠,家庭情况也会得到一些好转。
可好景不长,一系列的运动向着这一家人汹涌而来,他们只想好好的过日子——折腾是免不了了。后来,儿子有庆在给县长夫人捐血的过程中,不幸离开了。妻子受不了打击没几年也走了。
可福贵还有个姑娘凤霞,她得活着,她是福贵活下去的勇气和执念。福贵盼望着他人生的幸好能早点出现,尽管福贵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凤霞却一天天长大。
然后,她嫁了人,嫁了一个城里的工人二喜,娶嫁那天福贵看尽了女儿婚礼的风光。村里人都羡慕福贵能有这么个争气的女婿,他们的日子肯定能过得好,过得红红火火。
这是福贵的希望,也是他对人生回水的渴望。他的一辈子已经差不多了。唯一的亲人凤霞他真真切切地希望她幸福,开始美好的生活和崭新的人生。
可人生哪那么容易如愿?女儿凤霞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先走了一步,留下了外孙苦根和伤心欲绝的女婿二喜。二喜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苦根了,他把内心的期盼都留给了苦根,他满眼的未来——
命运和苦难的折磨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他已来临,便不会轻易地离去。二喜在一次工作当中被夹死在两块水泥板之间,现在就只剩下苦根和自己的老外公福贵了。
福贵知道:人生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旅程,你没办法完全放弃,因为你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更何况还有着一个苦命的小外孙苦根。
岁月是痛苦的,尤其是苦根最后的那几年。生活的艰苦和人生的磨难使得福贵时刻都战战兢兢,恐怕这突如其来的命运夺去他最后的一个亲人。
福贵竭尽全力地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了这个从小被苦难泡大的小命根儿——他的外孙,可生活太苦了,什么都吃不起,连豆子吃起来都是奢侈。可没想到,苦根还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豆子离世了。
福贵的人生似乎已经没办法再失去什么了——他身边所珍视的一切,都已经被命运和苦难夺走了。他哭天抢地地想要诉求和夺回,可事实却并不能如人所愿。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再峰回路转,在风年残烛的年纪里,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值得好好活下去的?
正当他被命运掐住喉咙按在砧板的时候,又遇见了另一只被人宰割的老牛,老牛无助地叹息和嘶吼,可周围掌握着老牛命运的人民却在狞笑。福贵知道,就是他了。
于是,村里多了一个叫福贵的牛,一人一牛相守着活下去。他们的灵魂疲惫地靠在一起,承受世界的痛苦和未知的命运。
这头牛就是福贵此生最后的幸好,福贵拯救老牛被宰割的命运,老牛成为了福贵后半生活下去的信心和依靠。
人生可能有几次峰回路转,有几个看见希望的幸好,抓住他拥有此刻的幸福。然后,坦然地活下去,比惶惶不可终日,在痛苦和罪孽之中找寻心安来得或许更踏实一些。就像大家所看到的,福贵由最开始的家产父母、到妻子儿女、到外孙、到老牛,都是他活着的信念,或者说是曾经存在的意义。他们构成了福贵的人生,带给了福贵人生的快乐和意义,可能这也就是福贵曾经活着的印记吧!
三、谁活成了福贵?
余华的小说《活着》,其中的中心就是“活着”。活着比什么都主要,体面风光,还是被命运和苦难批斗到人生的下镣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人们惋惜福贵的人生,可何曾想,是不是在福贵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所谓人生百态,没办法完全摆脱地命运,就坦然接受。就像福贵在生活的苦水里,寻找人生的蜜糖。
当他家道中落时,他至少没有继续沉沦下去,而是选择了和自己的妻子,还有年迈的父母在一起面对生活。决心重整旗鼓,走出人生的困境,从而获得自己的幸福。这种奋斗着活下去的心劲儿便是他前进下去的勇气——
尽管后来,福贵被抓了壮丁,他也丝毫没有放弃对未来的渴求,没有迷失在战争的硝烟里,他渴望家庭和家乡。于是解放军解放了他,使得他拥有了重新行走自己人生的机会。他和妻子家珍一起打拼,一家子其乐融融,这是他渴望的。当一系列的运动向他扑来,他依然相信他们一家人能够拥有幸福——只要活下去!
后来亲人陆续离世,他的希望好像变成了泡沫。可人总得为什么而活下去,什么能勾起他年迈心脏里的热火,那边是生活新的希望——一只名为福贵的老牛,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人们总说福贵的凄惨命运,可悲惨不是永恒的。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这份对未来的憧憬是小说最想要唤醒人们的。
那谁是福贵啊?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福贵的一生给人们带来什么?
苦难给人痛苦,同样也给人觉醒和力量;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在绝境下能爆发出这样生命的勇气、力量和韧劲。
就像美国作家海明威在《老人与海》里说的那样: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因为,世间的福贵们,尽管簇拥在苦难的阴影下,却又不甘于成为咸鱼。想要翻身,掌握命运击败苦难,为了心中的信念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伟大——这种平凡人的伟大,有一种不可磨灭的艺术张力,向世人展示生命的韧性和刚强。
(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