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时节,乡间有些繁忙。说是回老家砍玉米,其实母亲已经把它们都放倒在地里了,我只是负责把秸秆都摞到牛棚后的地头上,然后又推了几车草粪到田间……虽然没干多少活儿,但我的手心已经磨破皮了,还真有些累呢。
记得我小的时候,玉米秸秆都是拉到生产队的牲口院,用铡刀切碎了喂牛,如今没人喂牲口了,政府又禁止秸秆焚烧,就只有先堆在田边,让其慢慢腐烂,实际上这个过程很长,也许还是需要伺机偷偷烧掉吧?不过,听说有那种联合收割机,可以直接把秸秆碎化处理后埋进地里,不知这东西何时能到我们这里。
有谁还记得这只猫吗?如今它已经成我家的猫了。从前的主人再嫁时没带着它,只好来我家混饭吃,不过它也干活儿,今天还看到它逮了只很大的老鼠,咬死后拖着在地上玩儿,并不急着吃,显然它是不饿……听母亲说,前些天我们村上庙会,猫的前主人回来了,它并没有去找她,似乎已忘了过去。是啊,活好当下,过多地沉浸在从前并无多大意义。
听母亲说起从前抓壮丁的事,她说我爷爷第一次被抓走后很快逃回来,第二次时奶奶娘家说要出钱找人赎,爷爷嫌花钱拒绝了,说还要重施当逃兵的旧计,他临走时给我奶奶留下一些钱,并说这钱花不完他人就能回来了……结果此去再无音信,彼时三岁的父亲由此成为孤儿。
母亲说,老蒋统治时期抓丁是有规矩的,独子不抓,家有两子者只抓老二,就是二儿子,并不是别的什么老二。各位想过没有?眼下锅内青年独子居多,如果遇上战事,这兵们从哪里来呢?我们这儿的老话说:“下煤窑是埋了没死,当兵是死了没埋。”唉,战争真的是残酷啊。
海月 写于 2022.09.27 晚
昨晚的觉睡得还好,只是手掌上磨破的泡有点疼,也影响洗漱。早饭时,母亲伸出她的手掌给我看,满是厚厚的老茧,直觉这样的手掌是不可能被磨破的。母亲讲从前有算卦的看过她的手,只见又厚又硬,说必定是可以当家做主的;而我父亲的手细而软,应该是不干活儿享福的命。事实上,父亲少年丧父,中年丧子,老来多病且早逝,算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反倒是我的母亲,虽则一生操劳,那一双粗手家里家外干过无数的伙计,却是身体康健、意志坚强,且心情爽朗,至今持家种地仍是难得的好手。相较之下,我等后辈真自愧不如。当然,这是好事。
早饭后,我戴上手套拿着铁锨,去把昨天推到田里的草粪撒开,无奈现在的农户家里都不准养猪了,没有猪圈也就没法积肥,因此弄完后我发现还有半块地没有肥。记得我小时,家家户户院内都有个猪圈,养上两三头猪,喂的是剩饭和草料,圈里隔一阵子要推土或拉土,小孩子放学后就得去树林或庄稼地里擞沫子,也就是把落叶细碎秸杆之类弄回来跟土混在一起沤肥……至于后来家里不再养猪的原因,原以为只因政府的环保政策,母亲说也因为后来家家都没人,也就没有残羹剩饭,拿饲料养猪既划不来又费事,也就没人养了。唉,说起来家下面的豕便是一头猪,如今没有猪的家似乎少了些什么吧。
从田里回来,无事可做,就想起在南坡养羊的那位老叔,我遛达到山上,想找他聊聊天儿,顺便看能否弄车羊粪回来?很遗憾,他说这个季节街坊四邻要羊粪的还挺多,谁来谁收拾,根本存不住。末了,老叔允诺过了这段儿存的有了会往我家送上一车——哈哈,有这句话也挺好啊。
之前我好像提到过,这位老叔在江苏镇江当过兵,复员后有不少年在外工作,这几年才回来上山养羊,是个做事讲究爱干净的人。他说在卢店工作时邻居有个人是羊肉馆打工的,总把店里的泔水弄回家喂猪,于是他家的猪长得油亮,后来杀猪的说那猪的肉竟有了些羊膻味儿,可够神奇的。最不该的,那恶邻还把泔水中的羊肉拣出来处理干净后卖给自家老板,再拿去骗顾客……各位,这么缺德的事你敢想吗?
老叔说,近来朋友中也有拿学校食堂的泔水喂羊的,并给他送来过两车,但他想想觉得恶心,心理上迈不过这道坎儿,最终还是放坏倒掉了。还有家养牛的,自己还开有一家食品厂,经常拿过期的油炸食品喂牛,既能节约饲料,牲口吃了还容易上膘,真是两全其美。不过,我跟老叔分析后一致认为,这种拿过期食品当饲料的做法恐怕也是违规的吧。怎么样?身在滚滚红尘,做个干净的人特别难吧?
从南坡回来,我有意绕道路过北场,就是尾图那石头瓦房前面那块地,人民公社时期曾是生产队的麦场。别看现在是块近乎撂荒的土地,当年可是场边有麦秸垛和老柿树,场中土地硬实光滑,农民们不光在此完成了收成,还在这里分粮、分菜、分棉、分水果,很多孩子还在这里学会了骑自行车……时光如梭,这里承载的记忆因远逝而美好;觥筹交错,冥冥之中也因某种东西的迫近而令人心悸。于是,我不由想起《骆驼祥子》著名的结尾:祥子,你认命吧。
海月 写于2022.09.2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