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杀戮引起的深思

我是战国时期秦国的一名老兵，曾和一代战神白起是战友，很难记起我们初次相逢的场景了，唯一记得的便是他那双眼睛，泛着精光，如同一头狠厉的豹子一般，倒也是颇有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只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越和他相交我便越是心惊，对战局的分析成熟狠厉，往往可以一语道破对方的薄弱点，以此预言战争的成败；计谋卓绝，所谓“兵者诡道”就应该是为他而生的；在战场上更像是一头吃人的狼，转瞬间就可以将敌方消灭；一身傲骨，宁折不弯。我虽年长于他，可始终对他心怀敬畏。

现在我已经在这叫“长平”的地方呆了三年了，在这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和赵国对峙。廉颇不愧是一代军事大家，让本该在三年前就应该输的一败涂地的战争生生的延迟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数万名士兵露宿荒野，就连粮食都要精打细算，补给路线漫长，还好我秦国实力雄厚，不缺粮钱，否则就该输了这场消耗战了。倒是对面赵国，终究是穷弊，听闻他们已经困顿到要食人肉的地步了，想来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知道，这场战争，终究会以我们的胜利结尾，原因无他，前些天，白起将军来了，看着他雄姿英发的身影，一如当年。

锣鼓声、厮杀生再次在长平之地响起，鲜血染红了山谷，将那一条我们曾赖以为生的小溪染红。我们败了，不得已向后退军。身后的赵国人对我们紧追不舍，我本以为，白起的声名要终止于此，而我的生命也会在这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结束。这时援军出现了，他们将敌人团团围住，看着锋利的长矛，结实的盾牌原本不安的心也瞬间被抚平，是了，白起可是战国四大军事家之首，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又怎么会例外呢？只可惜那些和我朝夕相处的兄弟，终究还是成了鱼饵，将生命断送于此。可最终我们还是赢了，用了一小部分的代价将四十五万人的军队活捉，他们丢盔卸甲，缴械投降，可投降了又如何？最终迎接他们还是死亡。四十五万的将士被活埋了。我手里握着锄头，一下一下麻木的敲砸着土地，我不知这样工作了多久，只知道虎口被这锄头震得生疼，大脑嗡嗡的泛着响声。这可是四十五万人的军队啊，要全部活埋，我不解，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奉命行事的军人，为何要如此残忍，尽数活埋。当泥土埋葬在他们身上时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我甚至忘记了当初参军入伍保护家人的初心，我只剩下了恐惧和迷茫，这是战争吗？这不是我想要的。

战争后再回故乡，儿子已经长大了许多，昔日嗷嗷待哺的孩童看见我躲在他娘身后不敢说话，战争终究还是让我们父子生分了。不久，我离开了军队，离开了曾经无尽的厮杀，可午夜梦回时我还是会惊醒于那次的屠杀，那应当是屠杀了吧，我素来知道白起杀神的名号，可四十五万之众已经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只因一方城池的百姓不肯臣服便杀死了所有的人，这不免太残忍了，也许是我年岁大了，对生死终究是有了不可避免的臣服和敬畏。

长平之战后我过上了朝耕暮织的生活，日出而作，日暮而息，可我知道，战争始终都没结束，要不是因为回家后我意外坡了脚我也终究会被血水黄沙埋葬了。如若战争不是保疆卫国，不是我最初所愿，那我宁愿失去健康的体魄，失去所有退出这场战争。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白起，三年后，一代战神病倒了，无力指挥战争，可他的才智却是还在，据说在病榻上他就已经断言了这次战争的失败。战场变化胜败不过呼吸间，他竟真的说重，战争大败，郡主焦头烂额。而白起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听闻战败不但没有主动请缨，反而大肆宣扬自己的预言，幸灾乐祸。他本就功高震主，如此落井下石更是不能被君王所容，他在朝堂上当是没什么朋友的，他的天分只能在战场上充分的展现，朝堂终究不是他的归宿，他预言了战争，却无法琢磨透君王的心。最后君王下旨命他率兵打仗，他却称病推辞，这也为他的死亡埋下了伏笔。可我知道，抗命不是他落魄的下场，他落魄的原因是曾死在他手里的数万万将士。再后来听闻他被夺取封号贬为士兵流放了，在途中被君王一把匕首赐死，我想他死前应该是悔过的。这些都是成为将士的后辈告诉我的，我对其中故事的真假无从得知，全当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此后无数年，我总是为白起的下场而感慨万千，我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为他的死而鼓掌叫好。身为我国的将军，他无疑是出类拔萃的，军事谋略过人，一生从无败绩，我因为受着他的庇护而感到骄傲自豪，甚至隐隐的期待，他可以长命百岁，带领着我国统一天下。可我却忘了同一天下这件事情应当是君主所为，这也许就可以解释他的死因了，功高震主始终是被君王所忌惮，身居高位且目中无人就成为了他的催命符。也许这就是他的一生吧，在战场中可以轻易地将成败玩弄于鼓掌，但在朝堂上却又轻易的被他人玩弄与鼓掌之间。白起一生的功与名胜，于败，只能留给后世去说了。

直到白起被赐死后的几年，坊间的百姓仍然不知白起的一生何错之有，为何会不被君王所容。他们只知道白起一生战无不胜，他是威望最高的将军，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5年已经过去了，看着我儿子从昔日的一个及膝的孩童到现在成为了一个挺拔的少年。他同样酷爱读兵法，喜爱军事策略，常常缠着我让我为他讲那些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光。每每这时他的眼中就会散发出一种让我们无法忽视的光芒。

我问：“你将来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他回答我：“将来我想要成为一个像白起将军一样的英雄，保护一国将士，守候一方土地。”

我又问：“那你可知白起将军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又答：“杀伐决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是我永远的英雄。”

我笑的凄凉：“那就让我为你讲讲他曾经的故事吧。这个故事很长，也很凄凉。”

最终我还没来得及讲完故事的结尾，我的儿子便上了战场，不久，就得来了他在战场上身亡的消息。孩子他妈哭晕了过去，而我对着他的牌位耐心的讲完了最后的故事。

白起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将军，他的一生曾经无视过君王，曾经屠杀过45万大军，在他的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即便是性命垂危时，为了鼓舞士气他也会亲自上战场。只要他愿意，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逃脱君王的刺杀，他可以回到军中称王，让这个江山易主。可是他没有面对那个锋利的匕首，他在反省自己终究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君主如此愤怒。他一生为了秦国，可谓殚精竭虑，他不惜背负一个杀神的名号，也要让这个国家平安。他从一个士兵一点点爬到了王侯，却又因为一次装病推脱，而被贬低到士兵。他在想他白起何至于此，他想到了自己刚入军中时的意气风发模样，他想到了此前无数场战争，也想到了那场长平之战。他突然就释然地笑了，他说：“我这一生为臣，不负君王；为候，不负黎明百姓，唯一辜负了的，便是死在了那场常平之战中的45万将士。”说罢，他便取了君王赐予的匕首自裁身亡。

“儿啊，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此世为兵，杀戮在所难免，你可以为了守护你的土地而杀人，可以为了保护你的人民而杀人，却不可为了侵占他人领土，剥夺他人土地而杀人啊。想我这一生，经历过几场战争，也杀死了不少的人，到头来恶果终究是循环在了我的身上，晚景凄凉，终究还是让我这白发人送了你这黑发人。”

“儿啊，若有来生，为父希望你可以生在一个太平盛世，希望你可以成为一名士兵，那时你可以为了守护你应该守护的人民，保护你应该保护的土地，而战死沙场。只唯独不要为了扩张土地而破坏他人的家乡”我颤颤巍巍的对着他的牌位说出了这一番话，很奇怪，我明明言语中带着微笑可泪水却还是不自觉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