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每天早晨，李章文都睡得特别香，家里人进进出出并不影响他。他爸妈天微亮就去农田里干活，一圈干完回到家，妈妈就跑过来叫醒李章文，准确说是拉扯他起来。他还是睡眼惺忪，几乎分不清妈妈脸上挂着汗水还是露水。

“你看看都几点了，你这个懒虫。”妈妈准备好洗脸水和毛巾，然后把早饭摆好。“今天估计要下雨，这钱你拿着，中午就不用回来了，在学校吃午饭吧。”

“好啊！”李章文接过五块钱，心里喜滋滋的，每逢下雨天，他就可以在学校吃午饭。五块钱不是很多，不过午饭也不贵，他会好好考虑怎么花这五块钱。而且遇到下雨天，很多同学都会在学校吃午饭，中午就特别热闹，这是李章文喜欢下雨天的另一个理由。

“不过要是不下雨，你还是回来吃午饭。”妈妈好像看出他的心思，补了一句。“快吃吧，不然又要迟到了。” 

今天的早饭依然是稀饭和榨菜，李章文觉得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有一颗咸鸭蛋。这是妈妈自己腌制的，浅绿色的蛋壳，打开了是白白厚厚的肉包着一颗金黄色的蛋黄，还渗出一丝丝的油。

李章文三下两下吃完了早饭，从妈妈手上接过书包，骑着车飞快地往学校去了。对李章文来说，这是一个愉快的早晨。

（2）

其实，对于李章文来说，最忙碌的时间不是起床，而是在教室座位上坐下之后。

“小雪，你的作业借给我抄一下。”李章文招呼坐在前排的小雪，他们在教室从不称呼姐弟。

“不借。”小雪头也没回，她正在预习今天的课文。

“晓雯，你的作业借给我抄一下。”李章文只好转向坐在旁边的晓雯，“快，快给我！”

“看你猴急的样子。” 晓雯嘻嘻笑着，不紧不慢把作业本递了过来，突然又停住，“等一下！抄我作业可以，等下中午请我吃什么好吃的呢。”

“吃什么都可以。”李章文一把抢过作业本，急急忙忙写起来。

“小雪，作业借给我抄一下。” 马浩宇今天来的比李章文晚了，离上课只有十几分钟了。

“没门！我不借！” 小雪白了马浩宇一眼，合上了课本。

“求你啦，抄好就还给你。” 马浩宇扮着可怜的样子，还带着微微的哭腔，“不然等会儿三角尺来了，我又要罚站了。”

“谁让你不做作业的啦，活该！” 小雪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想了想又说道，“你脸皮厚，多站几次不要紧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 马浩宇气得眉毛竖了，拿本子拍了下小雪，“亏得上次请你吃糖葫芦呢。”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同学们都开始坐下来，教室里开始安静下来。

“那好吧。” 小雪噗呲一笑，回头把作业本递过来，“看在那根雪糕的份上，今天给你抄一次，咱们可是扯平啦。”

“那还差不多。”马浩宇赶忙也抄写起来。

小雪和晓雯坐前排，李章文和马浩宇坐后排，他们一向是冤家。

（3）

今天第一堂课是数学课，三角尺是同学们给数学老师起的昵称，他姓张，每次来上课除了带课本，都会带一把三角尺，就像武士都要随身带着把宝剑，并声称剑在人在，这把三角尺确切来说带着类似防身的功能。张老师大部分时间拿它来画几何图形，偶尔瞄到偷偷聊天或小动作的同学，就会大步走上去，给这家伙手掌来几下。

三角尺是这个学期才开始教初二（3）班，他是代替原来的老张老师，老张老师骑车摔伤了胳膊，没法拿粉笔写字，只能在家休养。听说小张老师要来代课，班上的女同学激动了好一阵子。

“我听说张老师要来代课，他好帅！”小雪说。

“超帅的，他是数学老师里最帅的。”晓雯点点头，“和体育老师一样帅。”

“我听说，张老师已经结婚了。” 马浩宇简直看不下去，“你们就省省吧。”

“管你屁事！”小雪和晓雯转过身去，继续小声议论着。

李章文心想，估计爱因斯坦是她们心里标准的数学老师形象，而和体育老师相提并论是她们对老师形象的最高赞誉了。

“小李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什么不一样？” 趁着三角尺在黑板上画图，马浩宇用胳膊肘顶了下李章文。

“没有啊，没什么不一样。”李章文一脸茫然，最近他一直睡得很香，就是昨晚上被蚊子叮了，腿上还留着几个红色的小包。

“呃......"马浩宇迟疑了一下，不过马上转做神秘状，“你过来点，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呀？” 李章文还是摸不着头脑，他往马浩宇那边凑了凑。

马浩宇已经解开了皮带和拉链，李章文看到了一片毛绒绒，就像春天收割完的田野，泥土裸露着，一晚上春雨滋润之后，田野上就会冒出浅绿的小草，稀稀拉拉的。

李章文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往自己下面看了一眼，一切照旧，白乎乎的皮肤。他感觉到这是一种强烈的对比，让他想起了当初来学校报名时的情景。

（2017.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