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

这类阳光大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也没有炎热,而是空气能见度变得太高,过于透明。所以一眼能看见对面山坡上的小木屋,就是在这个看台上,视线范围内都被无限的阳光给覆盖了。阳光是煞白的明亮,简直快要媲美闪电带来的白昼感,我能说这个白昼感就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吗?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体内却似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本能愿望在躁动。理性一遍一遍地平衡这种感觉,就只能在表面的平静下撕裂。这时呼吸也要急促起来。而呆呆望着的画面却开始有一个黑点在移动,这黑点把一切搅动起来,再一看是画面随着黑点在扭曲着的。

是人,从木屋里出来的人。和谐就此打破,也随之带来了一些生气。我们讶于一切发生的代价是如何令我们心醉神迷。就如谎言,是从木屋出来的人所引发的。如果谎言不存在,我们永远是用真相来衡量它缺失之时的状态。人们说,木屋是个失修的废弃物,已没人会进去。

但我现在看见了他出来,他从废弃物中显现,于是我开始怀疑人的恒常价值是否有先天的那些唯美的纯粹。谎言诞生于此后的结构,被语言所决定。

“你们哪能说出什么话呢?”讲台上的人总要嘲讽着,随即他又说,“你们说出了什么话?”好难苟同,把一切都破碎,最后只拿起一小块说它的不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碎碎片片的世界,枫叶铺满了地面。踩在上面吱吖吱吖,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声音,不要掩盖着。也不需费心力,此外的一切声音比这大的多,况且一般的人只选择听那种声音讷。

掩盖下的终有一天是被刨开的,不是人,是自然而然覆盖了新的叶。所以我们看到的永远不是枯黄,而是似是而非的地面。一切暴风雨开始的时候,也是洗刷最厉害的时候,人这是也往往被一同洗刷掉了,顺着雨水流到了一些沟槽。我在这个看台上无数次地看见了雨中山。

雨用力地捶向地面,像要把阳光日子里的清晰感给予不间断的嘲讽。透明清晰不等于真实,真实如泥沙一般混有杂质,淤积在我们的眼睛里。眼睛终于看到的是现在呢还是以前的现在呢?要不然就射出暗红的血,罢了。就扼住他人眼中快要喷发的欲望。在暗涌着什么?心底有个声音在宣告死刑:偏见、愚昧、无知。这到底是什么假意的批判?简直包裹一切它批判的东西还更无法能动。

你要逃离,说出谎言的语言。却又下了大雨,搁置吧。无限包容的搁置。“我们现在只关心木屋走出的人的命运(吧)。”这个吧字很轻,仿佛带着一种不自信的口吻,原本这是个要命令的态度。这种态度带来的后来是不完全的服从,必然的抗争意味。命令的正确不重要,所指不重要,内涵也不重要,只有抗争是必要的。这个反应让自我感觉良好,我们似乎做着正确的事。“胡说,这直勾勾的透明体验!”像先前的阳光一样,是瞎的。

人走出了木屋,又走进了木屋;人走出了木屋,又走进了木屋…这个动作在他重复了好几次之后,止于他进去,他出现的地方。出现和消失在原处,我们又找不到痕迹了。除了时间连结他动作的一个个断的点。当然还有我的记忆。而我没有记忆或是不为此辩护,人们继续断定木屋被废弃了,无可厚非,没人出现过在那里。事物变得空旷虚无起来,人们说,上天有眼!上天没有眼睛,人们变本加厉地断定着。

现在的情景是一个披着白色雨衣的“我”闯进届时还在眼里存在的画面。雨中飞奔的人,是多么孤独冷清。所以在两件雨衣摆放的位置,我不犹豫地把黑的扯下来,而披着白的走出门。黑色会让我隐没,因为这样大的雨的山也是黑的。如若有另一个旁观者见到了我的存在但不为我辩护也就罢了,而当我是黑又隐没于黑,为此,不被任何人所察觉,我会空洞的嚎叫。毕竟上天没眼!

可喜的是,不管什么环境下,人们总要选择穿着让人看得见自己的,世界也就运转起来了。

说来奇怪,当我这个白点刚踏进这个画面,雨就停了。也许是偶阵雨,该冲刷的已冲刷干净了。天气总是正常,变化得短暂。憎恶的阳光又照耀起来,眼睛脱离了近处的位置,限制在更远处。此刻我若还穿着白雨衣,就又与画面和谐了。毫无疑问,我脱掉了雨衣,又随手扔到山上。一个黑点就慢慢接近了那个隐藏了我想知道的奥秘的小木屋,“咚咚咚”,犹豫了一下敲这废弃物的门。这不是谁的财产,为什么我要敲门呢?

是给内心想要维护秩序一个仪式?其实本不需,门开了一大半,但里面只有黑,我打算走进两步。又退回来。我每次朝前走两步,又退,又前进,又退。如此反复。这个动作不是重复,因为我每次走进的多一点点,后退少一点点。直至身体完全进去,再退回。

而这一次的我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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