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猴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春节了。天空有点儿阴郁,就像我的心,根本不像大年夜。
我站在这陌生城市的街头,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是我做的手工挂面。我只盼着快点卖完,回到我租来的陪伴我躺在床上的老伴过年。
我的老家是豫北一个叫韩庄的小村庄,30年前,我从附近一个小村庄嫁到了这里,我丈夫老实寡言,整天只知道闷头干活。他弟兄两个,哥嫂只有两个女儿,听街坊们说,公婆没少骂哥嫂不会传宗接代。
婚后一年,我的女儿出生,原本指望我抱孙子的公婆开始指桑骂槐,生性懦弱的我整天泪水涟涟。
又过了一年,我再次怀孕确定是个女孩,公公婆婆双双跪倒以死相逼让我打胎,我哭了一夜,最终还是到镇上卫生院做了流产。每当想起这些我就痛彻心扉,夜里总会被一个小女孩拽着哭喊的噩梦惊醒。
3年后我再次怀孕,双胞胎儿子的降生给家带来了欢快,公婆也已不再黑脸,指明两个儿子的计划生育罚款由他们出钱,还当着哥嫂的面说:你们生个儿子我也照样出钱。我也慢慢习惯了这种优势,把这当作理所当然。
时光过得真快,女儿8年前已经出嫁,一晃两个儿子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现在农村的女孩子“金贵”,结婚光彩礼就要“万紫千红一片绿”,加上“一动不动”,折合人民币四五十万。还有“有爹有娘有姐妹,无债无兄弟”的条条框框,农村一个家庭一年也攒不下几万块钱,娶个媳妇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我家有两个儿子,连村里的媒人见了也躲着走。
两三年功夫,我和丈夫愁白了头,而哥嫂的两个女儿都已大学毕业,在省城安了家,哥嫂也被女儿接走享起了清福,我不禁又想起了我梦中的小女孩。
为了儿子的婚事,我家四口全部出来打工。小儿子认识了一个贵州姑娘,去年匆匆忙结了婚,费用比娶个当地媳妇省了十好几万。虽然掏光了所有积蓄,但心里的两块石头终有一块落了地。
我和老伴去年来到这座城市谋生,老伴白天干建筑,晚上我俩加工挂面,白天我推车出来买面。人生地不熟,累自不比说,最难的是被城管撵,被坏人欺凌。为娶媳妇,我俩拼尽了老命。
但是大儿子的婚事还是被耽误了,我让亲戚朋友求爷爷告奶奶,打听到南边吴村有一个比我儿大5岁的寡妇,带着一个儿子。虽然她愿进我家门,但彩礼钱不能少。我和老伴贷了15万元的款,让闺女借了8万元,加上这几年的血汗钱,咬紧牙关给大儿子办了婚事。为此,闺女也不愿意与我来往。
谁知大儿子结婚没几天就与儿媳发生口角,争吵中儿子将儿媳推倒摔伤,第二天儿媳收拾东西回了娘家不再回来。
我和老伴又急又气,整天精神恍惚。入冬的时候,老伴又从工地上摔了下来,躺在床上两个多月了,我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
天快要黑了,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是啊,谁不回家团聚呢。我继续推车前行“挂面…快来买我的挂面…”
没有人看我一眼,没有人来买我的挂面。我的手已经冻的麻木,风吹得我的脸颊生疼,我的喊声自己也快听不见了。我咽了口吐沫,舔舔干裂的嘴唇“挂面…”,我要快点卖完,我要快点换钱给老伴看病,还要还娶媳妇欠下的债。
路灯都亮了起来,天真冷啊,我的脚为什么越来越沉?我的眼也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前面路灯下慈祥的老人是谁,哦,我的妈妈。她拿着一件漂亮的新衣服向我走来,她把我抱在怀里好温暖。妈妈,你怎么走了?等等我…你把我带上…
夜深了,灯光更加刺眼。我仰起头,灯光象一架天梯伸入夜色的空中,尽头是一颗小小的寒星,这颗小星星越来越大,她一直在向我眨着眼睛,她变成了漂亮的小姑娘。噢,这是我梦中的二女儿,她叫我妈妈,她拉着我,把我拉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