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9月初,深圳地铁2号线换4号线的200米换乘通道的广告灯箱,就已经贴满了对面香港某品牌月饼。
代言的明星嘴角上扬的微笑,比不上画面上月饼的圆满。精心布光后的摄影手法,突出他空洞的眼神光,比不上漆黑夜空中的萤火的宁静安和。他盯着匆匆这刻的旅人,匆匆旅人盯着前方和手机。
348元一盒6种口味,吃的出的滋味,吃不出的团圆。象征的只是一种点心,各种食材杂糅而成,透露出机器本身的冰冷。
好的滋味跋山涉水都难寻觅,一旦遇见,味蕾这本书就会永久保存下这种滋味的章节,定下此类食物的评分标准,从此前无“古味”,后无来者。
关于月饼滋味的章节,是二十年前的。
老家8块钱一斤,冰糖黑芝麻粉馅。焦黄的面皮上坑坑洼洼,一面撒上白芝麻。
那个时候的中秋团圆饭,阿姨、舅舅们满员出席,从未迟到早退。大人们准备的零食只有两种——白糖饼干和糖果,水果只有橘子和葡萄,那个时候没有冰箱,大人的啤酒都是放进刚从水井里打上的凉水冰镇,我们都很欢乐,不变的水果和零食,我以为这样简单的快乐也会永远不变。
外婆早早的给每家都准备了一袋月饼,热闹的团圆饭后,每个孩子提上一袋回家,中秋的味道可以吃上好几天。
贰
中秋的月亮挂在天空,月光和困意紧紧包裹着坐在二八大杠上的我,父亲一脚一脚蹬着踏板,不停左右摇晃着车把,闪躲过泥坑和石头。
小学时,家里的代步工具还是父亲的二八大杠和母亲的凤凰牌坤车。
在我的记忆中,从未看过母亲骑这辆车。父亲骑自行车,母亲总是侧坐在后座。我坐在前面的杠上,双手扶住车把头,一不小心手指头溜到刹车闸上,父亲并不是每次都能发现。
小学二年级的秋天,甘蔗园里的甘蔗,长得比父亲高很多。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要上晚自习的学期,学校离家二里地,父亲总是会骑着二八大杠来接我。
那个年代,装天线的电视收不了几个台,村里第一个通网络也差不多是十年后的事。农村里的人,睡得很早。
过路的胆大的高年级的学生,会趁着晚上偷偷掰几根尝尝甜味,有一次甘蔗园的主人偷偷埋伏在里面,他们正要动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我坐在后座,父亲一圈一圈的踩着。
路两旁的广阔稻田漆黑一片,散发浓郁的收割后的稻香,蛙会呱呱叫上整晚。把小山村包围起来的山,也被染成黑色。
我们回家路的左边山顶上,圆月挂在半空,泥土路上的坑洼在月光的衬映下像是黑洞,避开可不容易。
父亲不停摇摆车头,我在后面摇头晃脑,月亮也跟着摇晃起来。我跟父亲说,月亮也跟我们一起回家呢。
这件事父亲说记不得了,不过我记得。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了。
叁
因为走的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
好几年没有回家团圆,忘记了和家人团圆的味道;告别了学校,忘记了同学的名字。人生走入下一个十年,没有了上一个十年的激情。
不知道从哪个点开始,团圆变成分别的开始。我们忙着奔赴在自己的路上,童年、求学、工作、成家,亲人、爱人、朋友、同学、同事,那些和我们一起走过一段路的人,会和我们突然告别在下一个路口,往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给我们留下无尽遗憾。
也因为这样,1076年在密州任太守的苏轼写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