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崛的想象,让《死火》永生
《死火》,是散文诗集《野草》中的一篇,文中通过“死火”这个奇特的意象寄寓鲁迅对生命与死亡的双向视角,深沉思考。
极偶然地,找班上学生借《朝花夕拾》,却看到了这篇散文诗。
得有多么奇崛的想象力,才写得出《死火》这样的文章?
得有多久,才能遇到一个把被现实打压、禁锢、僵化的灵魂比作“死”去的“火”的作家?
得是怎样的愤激与热血,鲁迅才会把自己比作那给死火以温热,携带着死火走出这死境,与宁可燃烧殆尽也不愿苟且冻存在冰山间一缕火焰一道,向死而生?
不得不感叹,伟大的作家,实在是有超乎常人的丰富想象。
下面就让我从文首开始,梳理一下《死火》中的独特创意火花:
首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
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天,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
这为首两段的冻云引起了我的兴趣,想来既然是诗,就不应该追求说明文的准确客观,且也应该符合“诗无达诂”的说法——虽然鲁迅是白话文的先驱,想来那云如何能冻,冻住的云又如何能成鱼鳞状,至少久居南方的我是不能明白的。
这是第一处奇。
接着第三四段,“我”忽然坠在冰谷中,俯看脚下,有火焰在。
这火焰,就是死火。形是炎炎的,却毫不摇动;冒着黑烟,却是凝固在焰火的尖端,枯焦;是红珊瑚色,却只是映在冰的四壁,与青白的冰冷的冰天冰谷在色彩上做着辉映。
这是第二处奇。
再看六七段,“我”是个从幼小的时候,就爱看快艇激起的浪花,洪炉喷出的烈焰“的孩子。
不但爱看,还想看清,可虽然凝视又凝视,却总不留下怎样一定的迹象。
这两段就让人不免有所思了:这些转瞬即逝的景象,会让少年如此,还会让老成持重的成年也如此么?
据我所知,过去的《两小儿辩日》,如今的鸡汤文,对能直面炽烈的光抑或给人迎头痛击的惨痛的,前者叫有求索精神,后者可称为勇敢者。
所以,这段,从已入不惑的我看来,称得上是无畏风浪无惧炫目的表现,是值得夸赞的。
也算一奇吧!
真正奇怪的还在后边,是因了“我”的温热,惊醒了死火:冰谷四面,登时满是流动的红焰,入大火聚, 并且已经燃烧起来,烧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
据冰火自己陈述,它是被遗弃的,那遗弃了它的,已经灭亡、消尽。遇到“我”,它将重新燃烧,不过不久,也会灭亡。
是怎样的偶然才能遇见?
是怎样的“我”唤醒旷古的冰冻?
是怎样的温热才能暖透那已经焦枯干结的火焰?
文末的几段,特别令人喟叹,无论怎样,都要走出冰谷的我,怜惜了那重放青春的死火会燃尽,死火却义无反顾宁可烧完也不愿没有活气与热力的待在冻冷里。
于是,结果并不奇怪:誓要走出禁锢一切冰山冻谷的我被“碾死”在无情冷酷的车轮之下。
不过,车也坠入了冰谷。
觉得作者此处用错了一个词:碾。
甚至,写错了一句话。
如果是我写,我会写:“无情冷酷的车轮碾过,车终于毁了,虽然——我也面目模糊地,倒下。”
因为不和现实和解就被苟且打垮,在攒聚所有精血搏杀之后和残酷又强大的战车同归于尽,这才是作者想要表达。
(我希望,蠢笨如我等,能遇到更好理解的文章,不至于想破头,都不明白呀。
作者鲁迅,太含蓄了!)
结末的一段,我乍一看,没读懂,作者写到:“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
琢磨再三,今晨,又看,才发现,似乎读出点意思了:
就像近期热播的《芳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芳华,每种芳华都有自己的表达。
而鲁迅,当年热血又正值芳华者,在当时的现实威逼下,是宁可战斗着死去,也不愿苟且地偷生的代表吧?
又想起纪念南京大屠杀那天,和孩子们一起读的一首诗《假使我们不去打仗》,鲁迅该也是和诗人一类人吧?
又想起小时候纪念11.27,每每会读的“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这叶挺的诗,也写出了作者这类人的特点吧?
那就是: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这是不是也可以是对鲁迅和鲁迅一样的要做了“死火”一样的,古往今来,拼命硬干者,慷慨赴死者,勇敢悲壮者……的总结和归纳?
也拿来,作为我理想中:人之为人的概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