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真的好难
长篇连载之四
作者:金小贝
等到龚小南期期艾艾地蹭到耿震的班级,耿震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从抽屉里面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龚小南拿过来一看,是一条未织好的黑白相间的围巾,织针还在毛线上带着,便问:“给我看这个干什么?”耿震又“嘿嘿”笑起来:“这是我给你织的。” “给我?你织的?”龚小南小声惊呼了一下。耿震轻轻摇晃了一下头:“小声!别让人听见了!咋样?哥的手艺不错吧!”龚小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了看他那青筋暴起的手,怎么也想像不出这样的一双手,捏着锈花针的样子。见龚小南不相信,耿震夺过围巾:“来,让你见见哥哥的巧手。”他动作有些笨拙地织起来,居然还翘起了兰花指。一边织一边嘟囔:“小样儿,还不信呢!”龚小南一边吃惊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她把已经织好的那一端展开,不错,确实像他手艺,针脚时粗时细,时紧时松,有的地方还结了个疙瘩,可能是用力过猛,弄断了线,又接上去的吧。“你怎么想起给我织围巾,你一个男生!”龚小南问他。这家伙没有停下动作,一脸甜蜜样:“我看班级里好多女生都在织,就心血来潮,也想给我亲爱的南妹妹织一条。”龚小南简直无话可说:“你一个男生,不要做女生做的活儿。”耿震“哼”了一声,只顾低头干活。
他俩正低头窃窃私语,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哪班的?出去!”龚小南吃惊地抬起头。八级三班的班主任正站在他们书桌前面,黑着一张脸。龚小南一下窘得满脸通红,慌忙要站起身,却被耿震重重地拉住。龚小南低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感到很丢人。只听两个声音在低声较量:“你说什么?”“我让她出去!”“你管不着!”“我是班主任,还管不了你!”“今天我就是不让她出去!”“你……别仗着平时我对你印象不错……”“反正我今天不会让她出去!”“学生科刚颁布的规定你不知道吗?”……
龚小南听不下去了,她挣脱了耿震拼命按她的手,在他们班其他同学嘲弄的目光中逃了出去,一直跑进自己班级的教室里坐下来,仍然心跳加速。她感到太丢人了,简直毫无尊严,一个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驱逐”出去,真是莫大耻辱!这一切,都怪耿震,要不是他叫她去看什么鬼围巾,也不会受这种污辱。龚小南又羞又恼,在心里把耿震骂了一百八十遍。
大约二十分钟,龚小南就听到耿震在教室外面叫她:“龚小南,出来一下!”她真想钻进地缝,或立即消失。自从学生科的新规出来以后,还没有哪个男生明目张胆地在别人班级门口叫女生的名字。班里的同学都伸头向外张望,又不停地打量她。
龚小南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任凭耿震在外面叫了十几声,见她始终没有向她看一眼,才悻悻地离去。
上完夜自习,龚小南和肖丽一起到宿舍拿了茶瓶到茶房打开水。管学校茶房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白白胖胖的女人,姓徐,丈夫是S师院的退休老师。她对人总是笑眯眯地,不但为学生打开水,还卖一些文具、零食之类。卖得最好的是她煮的茶叶蛋,很香,隔两天龚小南总要买一个尝尝。当然,不能天天都买,因为龚小南每个月的生活费是有数的,不敢超支,只能隔几天解一次馋。每次龚小南去光顾的时候,徐婶总是笑得格外甜。有一次,龚小南买完茶蛋之后,呵呵笑着对徐婶说:“徐婶,我给你写一个广告牌怎么样?”徐婶两只本来不大的眼睛更是眯在了一起:“好啊,闺女。”龚小南笑嘻嘻地找来一个纸箱,剪下一面,用毛笔写上:“徐婶牌茶叶蛋,好吃又好看,真的很便宜,只要五毛钱!”龚小南找来一截绳,把它串起来挂在茶房门口的墙上。徐婶边笑边读了一遍,直叫:“你这闺女真会编哪!”
龚小南打完开水,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肖丽,见她在挤得要命的同学之间仍不亦乐乎地采购个没完,就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她提着茶瓶刚走到宿舍路下,就被旁边黑影下伸过来拉住她的一只手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没好气地说:“干什么?”耿震“嘿嘿”一笑:“我等你好长时间了!”“以后别来找我!”龚小南脱口而出。“今天你走之后,我和我们班主任大吵一顿!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耿震信誓旦旦。“你的女人!”龚小南在心里把“女人”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女人?离自己太遥远了,自己是个女孩!她对“女人”这个称呼本能地拒绝。看耿震那副自以为男子汉的样子,龚小南嗤之以鼻:“得罪了班主任,有你好果子吃!”耿震满不在乎地摇着头:“我不怕,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作为班长,我为他干了多少活,你知道吗?”龚小南不想听下去了,已经有一些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宿舍,经过他俩身边的时候都无一例外地瞄上一眼。
龚小南提起茶瓶就往女生宿舍内走去,不管耿震在身后轻声“哎-哎-”毕竟是在男生禁区,耿震也不敢踏足。
连续三天龚小南都没理耿震一次,龚小南只要在校园里远远地看见耿震要迎上来,就赶紧拐进宿舍或厕所,他们就好像猫与老鼠的游戏。肖丽管这叫游击战术,龚小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见他。
S师院西边是一大片农田,顺着学校后门往西,一条曲曲弯弯的土路一直延伸。这条小路常常行走着三三两两的师院学生,白天去的可能是去读读小说,聊聊心事,星期天和夜晚放学生去的都是谈情说爱的花季男女。冯科长的三令五申也难以抑制青春的荷尔蒙。再往西有一大片树林,穿过树木有一大片坟地,大约真是“色”胆包天吧!谈恋爱的学生们还偏喜欢往这片坟地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这里不但老师的视线达不到,就是邻村的农民也很少到这里来,真是一个绝佳去处。
龚小南曾经和几个同伴来过一次。那是周六的下午,几个女孩子洗了头,没事做,又没钱逛街,就相约到西边走走。她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地势高一点儿的空地上,从这里往东望,S师院展现在视线之下,阳光暖洋洋地泼洒在她们湿漉漉的头发上,青春的脸蛋泛着兴奋的红晕,几个女孩快活地叽叽喳喳。以至于龚小南每回忆起青春岁月,总喜欢用上“冬日的暖阳”这几个字。
这时,眼尖的肖丽忽然指着东边惊叫:“你们看那个人在干什么?”龚小南瞧去,她的眼睛有些近视,待看得清了时,两个同伴已经“妈呀”一声向更西边逃去,一个男子光着下身向她们走近。龚小南后知后觉地跳起,三个女孩一路狂奔,慌不择路,恍惚间见到附近有几座不知名字的厂房,好像有几个工作人员,她们赶紧跑过去,三个女孩躲在大门后,心仍怦怦乱跳。有个女工好奇地问了她们,也伸长脖子向东边张望。停了好久,三个人中胆子最大的肖丽猫着身子张望了好久,才拍着胸口对她们两个说:“不见了,不见了!”她们三个才壮着胆子走出去。
三个女孩再也没有消遣的欲望,又不敢按原路返回,只得从庄稼地里穿过去,等见到学校的院墙时,才放松了下来。
从此,龚小南再也不敢往西边跑了,三个女孩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这事。多年后的龚小南,每每想起此事,都不禁为当时的胆小而感慨。这大概是她所经历的人生第一次“性搔扰”吧,成年后的她再次遇到诸如此类“明搔”“暗搔”,她再也不会像青春少女时代那样惊慌失措。她会有所选择地或装聋作哑或半推半就,那个冬日暖阳下的惊慌少女已不复存在。
如果你喜欢我的文章,点“关注”,点“喜欢”,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小贝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