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的地铁,终于每个人都有了座位。列车轰鸣着,一路向东,从城市的心脏开出,驶向遥远黯淡的末梢神经。隧道里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款跑鞋的广告,闪动的文字和光影被飞驰的列车拉扯得很长,有些晃花了眼睛。
某些时刻里,我心中总是充满好奇。我正在哪里,哪条路哪栋大楼的地下。或许你正开着一辆车从在我的头顶呼啸而过,我们这样算不算擦肩而过。
我有些倦了。说了一天的话,终于可以闭上嘴巴暂时歇歇。连手机都懒得看了,矮下了身子,向后仰,我懒散地伸长了腿,双手交叉在胸前,一个多么脆弱的姿势。如果这个时候来一张自拍,我想我一定会皱着眉头删掉。
列车过了世纪大道,车上的人渐渐少了。我神情呆滞地看了看我周围的人,我们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接近。我身旁的姑娘,戴一副眼镜,黑色镜框又大又圆。她有点胖,但粉色的T恤衬得她很可爱。
斜对面的男生跟我在同一站上的车,我们之间站立的人群散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他低着头,像一个虔诚的祷告者。不知上帝能否听得到他内心的呼喊。
门口站着的女子,背对着我。她身材高挑,肉粉色的裙子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高跟鞋上的亮片金光闪闪。等到了站,她下了车,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十点半的地铁,无论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管它是出自光鲜亮丽的徐家汇还是嘈杂凌乱的七浦路,也不问你是说一口流利英语在高档写字楼上班的外企白领还是在十字路口派发传单皮肤晒得黝黑的未成年人,不再有人关心。悲伤的难过的,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我也想像那个男生,好好睡一觉解解乏累。在这个唯一让我不失眠的地方,惨白的光线里,每个人都是一副严肃且冷漠的表情,像秋后的花朵,开过了旺季,开始打蔫。
列车到了广兰路,这里是二号线的终点。车门已经打开,仍然不愿意起身。我是想回家,可是还没有坐够。
我跟随人群走出车站,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奇怪今天台阶下面卖肉串的小摊前面没人,往常甚至是要排队等。摊主百无聊赖地用手机打着游戏,炉子里还有一点火星。
今天的确有些反常,连摩托车也不见了。我来来回回踱着步,张望了数次,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决定走回去。
我双手插兜,沉默又坚定地出发了。
从车站走回家可能要二十分钟吧。
不去想,管它呢。
让风吹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