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斑驳地跳跃在枝干上,好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色的小花。
顺子哥抱着他的老婆从屋子里走出来,把她轻轻地放到房檐下的大椅子上晒太阳。放好后,又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腿上。等这一切安置妥当,又走进屋里,拿出一把梳子,给她梳起头来。
顺子嫂,一个残疾的女人,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轻,轻点…”,嘴里的涎水顺着说话的空隙,流了下来。顺子哥赶紧进屋拿了条毛巾,帮她擦掉。
顺子哥笑着对女人说道:“好…好…好…听你的,轻点,轻点。”
村子里几个女人闲着没事,在路边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着,不时的发出放肆的笑声。
眼尖的王嫂一抬头,刚好看见顺子哥给她老婆梳头、擦口水的情一幕。
她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看,就那个歪痨蛮子(我们这管外省人叫蛮子),瘸儿宝贝的,他家男人对他多好,咱们这好胳膊好腿的谁享过这福啊,真眼气人!”
“可不是嘛,俺家那个成天伺候着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俺要像蛮子那样,估计早把俺扫地出门了。”李嫂接着说道。
这时,顺子哥的侄媳妇撇撇嘴说:“俺叔清是个傻子,脑子进水了,要这样的吃货弄啥里。前背锅,后背锣,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不会生孩子,不会走路,清是累赘,也不知道他咋想里。”
另一个女人接着说:“你别说了,你叔清是好人,叫我说应该叫伟大。就蛮子这样子,有几个人会这么多年如一日地对待她,一般男人早都烦死了。”
顺子哥的侄媳妇说:“啥伟大,清是欠女人,前辈子俺叔欠他,这辈子来讨债了。”
几个女人众说纷纭,议论不休。
提起顺子哥,街坊邻居都知道是个大好人,为人非常热心,左邻右舍,只要有事请他帮忙,他不管再忙也要放下手里的伙计,前去帮忙。
可就这么一个好人,却因为生来脸庞长得黝黑,眼睛细小,一头自来卷发,好像非洲人一般,打了半辈子光棍。
十年前,他的一个侄子从外面回来告诉他,说有个湖北过来的女人有点背锅,腿有点残疾,问顺子哥要不要?
做梦都想娶老婆的顺子哥连忙说:“要,当然要了。”
等侄子把她领回来,顺子哥一看傻了眼,这个女人,背后面长了一个大疙瘩,两只胳膊扭斜着,走路东倒西歪,说话含浑不清不说,一说话,口水嘟嘟往下流。
唉,要不要?顺子哥和自己做起了斗争。
要吧,这女人这个样子,咋生活啊?不要吧,自己打了半辈子光棍,家根本不像个家啊。
还是要了吧,好歹还能和自己做个伴。顺子哥犹豫了半天,做了个决定,留下这个女人。
就这样,这个残疾女人嫁给了顺子哥。顺子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他觉得,既然留下了她,就得把她当做一家人,好好待她。
顺子嫂腿脚不灵便,他怕她出去上厕所摔倒,就把便盆放进卧室里。她不会做饭,他外出干活时,先把饭做好,放进锅里。
顺子嫂别看那样,她在湖北娘家时却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不管春夏秋冬,都得洗澡。顺子哥就天天晚上烧好一大盆热水,帮她洗澡,洗头,洗衣服,十来年了,一直如此。
前年冬天,本来还能勉强走点路的顺子嫂,因为路滑,摔了一跤,这下雪上加霜,彻底不会走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顺子哥不但没嫌弃,还前后给她寻医问问药,积极治疗。
顺子哥的其他亲人们都不理解了,他们纷纷劝他,让他给蛮子嫂的娘家人打电话,把她弄走。
顺子哥哭了,他不同意。他说:“我不打,我不能坏了良心,她在,好歹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就她一说话就流涎水,听都听不清,会和你说啥话?”顺子哥的侄媳妇嗤之以鼻地说道。
顺子哥默默地抽起了烟,不再说话,无论谁说什么就是不做声。他们看顺子哥态度坚决,只得做罢。
平静如水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顺子哥一如继往地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情。在他的心里,或许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情,但他对蛮子嫂的举动却印证了那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