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天很不高兴,赶电梯竟然挤了两次没上去,眼巴巴瞅着心里上火啊,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爬楼梯算了,脚下五厘米高跟鞋硬是不答应。
休息间去倒杯咖啡,公司那么平滑的泛光地板砖也会莫名其妙自个绊倒自个,狗吃屎不说,引来大片异样的眼光围观,姐姐我脸皮薄,郁闷死了,当然风度还是要的,我祥装蹲下找了半天东西,眼角余光看到四周锃亮皮鞋红底高跟鞋四散开趋于平静,才长嘘一口气挪到休息间。
梅红大红嘴唇轻抿着咖啡杯,眼角媚笑。我瞥了她一眼动手去烧开水,煮上咖啡豆,等的间隙对着小圆镜补补妆,眼窝赫然深陷黑圈圈,哎,最近不就熬夜看了老男人飙演技,果真女人上了岁数睡眠很重要,我活脱脱成了一只没精打采的瘦干小熊猫。
品着咖啡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毕竟老板请我不是当摆设,我整理好裙装正要踱步出去继续打印材料,背后凉意袭来,果不然,扭头看见梅红弹着食指吹着刚涂的红指甲阴测测盯着我,我挺起胸脯:“干嘛,神经兮兮。”说完我就立马溜掉,怪渗人的小眼神。
下班点我兴冲冲要收拾包包,老板竟然破天荒通知让加班,我欲哭无泪啊,抹掉悲伤开始忙前忙后,其实我就是个杂役的设置,无非蹬蹬蹬跑跑腿买点宵夜帮忙整理材料什么的,天知道为什么留我加班,可能老板蛮器重我?我思绪乱飞差点歪脑袋睡着。
2、
时针指向12点的时候,门口的钟摆当当当响起来,我吓一跳嘣的一声站直身子,这都什么点了啊,办公室里黑漆漆的,我天,不会吧,睡着被遗忘在休息间,这么好的好事都能被我碰到。
我摸黑往门口走去,心里一凉,门是外面上锁的。我瘫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打电话给同事不太靠谱,我们公司比较偏僻,离市区比较远,再说那些白眼狼肯定不管我死活。好在公司休息间里有张单人床,实在不行凑合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
突然门锁有点松动,我倾听有钥匙拧动的声音,我壮着胆子喊一声:“谁啊?”钥匙停了下来,“是我”,熟悉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梅红打开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温度瞬间降低N个点,好像掉进冰窟窿的感觉。
我打了个哆嗦:“你怎么来了”?梅红眼睛红圈圈一样,她娇滴滴的声音:“以后别来烦我”。妈呀,我咽口唾沫压压惊,这大姐不会看上我了吧。梅红没理我,一咬牙甩起大波浪头发转身走掉了。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个点打车很不容易,我有些无奈碰碰运气吧,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有人影比较模糊,走得很快远看着好像飘着一样,我觉得自己眼花了,按理七月的天不应该冷的这么早,冷的怪异加上又好饿,我一门心思就想往家奔。
一辆车居然从那冒出来停在面前,一小伙探出脑袋:“大姐,去哪?捎你一程啊,这大晚上生意不好啊,好不容易看到个人影啊”。我去,我怎么就成大姐了,顾不上和他较劲,我拉开车门窜进去,这小伙车技不赖,巷子里七扭八拐竟然坐的还蛮舒服。我脑子里闪过一条慌张,不对啊,这地我不认识啊。
小伙扭过头突然冲我怪笑起来,上车的时候没看清,这会近距离我才看清,小伙蜡黄的脸上一双眼睛有些呆滞,嘴角有液体流出像个傻子的模样。我啊的叫出声来,拼命去推车门。
3、
车子停了下来,小伙拉开车门拽着我的胳膊往出拉,我顾不上疼惊恐的看着他,他走路一瘸一拐有点费劲,嘴里嘀咕着什么,说话好像也不利索了。前方黑漆漆的似乎没有尽头,丝线一样的光亮透过来,又好像那远处异常热闹,听得到很多人又笑又哭的哀怨。
感觉到后面有股力量突然拉着我的另一只手,我像卡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小伙木讷地扭头一张丑脸变得更加难看,他惊恐的样子像是遇到鬼一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好吧,长得倒挺棱角分明,就是穿的衣服像是束腰的长袍,我讶异,这人从哪唱戏来着。小伙磕磕绊绊:“大人,我只是奉命行事”。长袍臭着一张脸:“少废话,要不你的命要不她的命,你选吧”。小伙脸变得扭曲,嘴斜眼歪的那种,我愣是不敢看第二眼。“......小的这就退下”,我听着声音渐行渐远一如既往紧闭着眼低头。
“傻了”?旁边的长袍看着许久没动弹的我,提高声音。
我回过神抬起头:“我要回家”。
“你觉得你回得去吗”?长袍笑的阴沉沉的。
“你是谁啊?你快放了我啊,要不我,我咬死你。”好不容易遇到个能交流的,我口不择言吼道。
“说你傻还真傻,我是老鬼啊,你咬着试试”。长袍一八零的个慢慢低头凑近我,像研究怪物一样。
“你要干嘛啊”?我嗓子眼冒出哭腔,我是真害怕啊。
“他看上你了呀”,有个女人的声音笑的咯咯咯的,在风中抖个不停,我偷瞄了一眼,梅红穿了一件婀娜多姿的旗袍,小手半遮掩着嘴妩媚至极。长袍一挥手,梅红脸上多了一道印痕,她脸色突变带着哭腔:“老鬼,她有什么好,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眼看着她飘远没了踪影。
4、
长袍拉着我往反方向走,他一点也不吓人呀,梅红也是鬼吗?他怎么看上我了?鬼看上我了?姐姐不怎么走桃花运,走起来连鬼都惊动了?他吃人不?我垮下脸来,想一想愁眉苦脸的。长袍一副嫌弃的表情:“你是不是二啊”?我跳起来:“玛德,你才二呢,你怎么还骂人啊,你不是鬼吗?骂人这溜你家里人知道吗?”
长袍摇摇头,耐心给我解释:“一呢,梅红不是鬼,她算阴阳人,和刚才那小伙差不多,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二呢,人鬼殊途,你不用担心我看上你,再说我还是有点品味。三呢,你还有心思想桃花运说明你心态蛮好,这个不错。”我不好意思起来,毕竟看见帅一点的鬼就想到桃花运不太好。
品味?这家伙说品味,我火冒三丈:“没看上我你跟着我干嘛”?
“因为你比较衰啊”。长袍理所当然的回答。
“屁,我赶不上电梯,还碰上加班,是不是你捣鬼来着,我说今天怎么这么邪门”。我一想到这一天糟糕的过往忍不住叨叨。
“额,你变聪明了”。长袍没看我,“不拖延到十二点我怎么出鬼门关,梅红帮你开锁倒是帮我点小忙,回头帮她向鬼王要点好处才是”。
我无言了,这个鬼脑子可能不太好使,我不和他计较。
5、
长袍站在一家丧葬用品店门口,店门已经关了,他拉着我就要碰玻璃门,我吓一跳想往后缩,这是要自杀啊。一下子我站在店里,那门好像空气一样居然也不疼,长袍指着成堆的纸钱和香火:“你去拿一些”。我不乐意也得去啊,蹭蹭跑过去我很狗腿地弯腰抱起一堆朝他谄媚地乐。长袍摇摇头:“太多”。“这人”,我放掉一些抽了一点跟他出去。
空旷的十字路口,长袍教我烧纸钱,用小棍子画了一圈,纸钱烧着后嘴里默念:“安明枼来拿钱吧,吃好穿好,一路走好”。后面那个是我加的,我觉得那个安明枼怪可怜的,人间没人帮他烧纸吗,还得鬼委托我来呀。
长袍说可以了便拉着我往前走,路上有孤魂野鬼嗅着气味飘过来,在我的四周晃晃悠悠地抹嘴傻乐,我拉着长袍的衣服,哆哆嗦嗦着:“你想个办法啊,这么多鬼跟着怪瘆得慌”。“没事,我也是鬼呢”。长袍一本正经跟我说。“这怎么能比?他们有你帅吗,长得怪寒碜的。”我非常不满,顺带拍拍马屁。长袍停下来往我的手腕上戴了一条红色的流动的血条,怪好看的。周围的鬼怪立马惊恐的逃走了,怪有用啊。
我觉得长袍挺帅的,就是衣服寒碜些,我有了主意兴冲冲带长袍来到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XX百货大楼赫然就在眼前,我朝着大楼哈哈哈不可抑制地笑了三声,长袍怪异的看着我,我立马收回笑脸,小样,一会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品味。
上次看了一件无袖白色过膝裙,试穿了一下像小仙女一样,就是价格嘛让我有点犹豫,店员往上瞥的小眼睛很让我恼火,姑奶奶今天来了啊。我迫不及待穿着走出换衣间,长袍眼睛马上直了,我得意洋洋:“看见了吗,这才叫品...”,话没说完长袍脸都黑了,厉声打断喝道:“你穿这么这么短的衣服成何体统?”“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味着,这几个意思。
我焉了吧唧换回旧衣服跟在长袍屁股后面,没忘记初衷好说歹说劝长袍换了件运动休闲衣:“我的天,长袍,你简直帅呆了”。长袍凛冽的眼神扫过来:“叫我老鬼吧”。“你也不老啊,比现在的小鲜肉还新鲜呐”,我巴结着,“对了,干嘛叫老鬼啊”?“三年之内死掉的是新鬼,我都死了上百年了,叫老鬼都有些亏”。长袍摸着后脑勺跟我解释。
6、
出了商业街随意溜达到河边,河面上飘着很多水灯很漂亮,老鬼说,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水灯是给冤魂引路用的,等灯灭了,水灯就算完成了把冤魂引过奈何桥的任务。然后我就隐隐约约看见空气一样稀薄的影子,稀稀疏疏的晃动。
不远处几个鬼影在拉扯一个惊慌失措的酒鬼,老鬼叹了口气,又有人被拉进鬼门关了。我恍悟:“就像小伙拉我去的那个地方吗”?老鬼凝神点了点头。“你能救我也能救他呀,你去救救他”,我着急的晃着老鬼的胳膊,他抽离开:“人各有命,鬼界有律法的,掺和不得”。“骗人啊,有律法你还救我”?我满脸不相信的神情。老鬼阴沉沉地笑:“不一样,你的命是我的”。
我吓得秃噜了:“闹了半天你也要带我走啊”。
老鬼说,他无牵无挂上过了上百年,人间没有什么依恋所以没有什么连接,鬼节难得一次鬼门打开也不得出去,鬼王给了他机会,选中一个人需要很多契机,他算幸运的,此后,我便是他人间唯一的连接,他说我比较笨,说多了也不明白,记得以后多烧点纸钱给他。
我听得潸然泪下,安明枼,等过奈何桥的时候你能不能提醒我别喝孟婆汤啊。老鬼轻轻地抱了抱我:“你会记得我的”。
第二天,我躺在床上浑身难受,骨头像散了架,我说昨个身体虚呢,看来是真发烧了。我找杯子喝水,一抬手看见手腕上一条鲜红的血痕,像手环一样,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