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八 初来乍到,请多关照(1) 运动会初登场

我快要 长大了 别再叫我小朋友 车窗外 雨好大;青蛙一个人在家 山青青 水蓝蓝 看日出 看云海 搏浪鼓;咚咚咚 妹妹笑得脸通红 彩虹桥 路弯弯 牵着手儿不怕摔;爸爸说 你们是甜蜜的负担……


现在想来,那似乎已经是个遥远的秋天。

九月的北京其实已经开始转凉,但是对已经习惯了欧洲十几度夏天的刘静来说,还是热得发狂。于是,开学第一天,她穿了回国前新买的蓝精灵短袖,一条淡紫色超短裤和银灰色细带儿凉鞋。这是她回国前置办的最满意的一身儿了,觉得自己巨酷无比。她想着:一定要给新同学一个好印象。

但刚踏进学校她就忽然觉得,这一身儿似乎从头到脚冒着一句话:我是个外来货。因为周围同学大多老老实实地穿着校服短袖,或是普普通通的运动衣。并不是特别爱张扬的她,突然不自觉得害羞起来。不过,她脸上还是尽量挂着一副灿烂的笑容。班主任是一位和蔼的老教师,笑眯眯的看着刘静:“你好呀,走,咱们上教室去。”于是就带她来到了一排平房区。

那时她的小学分成了三片儿区:一进校门有栋教学楼,但后来刘静了解到只有一年级到四年级在楼里上课。她插进去的五年级在进校门后左手边的一排平房,而绕过教学楼和一大片空场地后面是六年级的平房区,六年级旁边是上体育课的操场和一个小“游乐园”。在后来的两年里,刘静可以说是对操场这一片儿混得相当熟,不过这是后话。

那一年的9月1号,刘静第一次了踏进了一个平房。她进去的时候新来的数学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写暑假验收的内容。这是位年轻老师,留着干练的短发,看到刘静进来,脸笑开了花似的:“进来吧,我们才开始!”

平房教室里面没有空调,有些破旧,刘静热得汗流浃背。班主任还叫来三名同学,刘静心里松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憋的一口气,原来她不是唯一的新转来的插班生!于是她跟着三名同学一起在前面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刘静,希望以后能与大家成为朋友!”

班主任给四个新同学分别安排好座位后,特别加了句:“希望大家能多帮助新同学!他们有的是刚跟父母从西藏回京,有的刚从国外回来,有的从外省转过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们旁边的同学!好了,你们上课吧!”说完就转身把讲台让给了数学老师。几个月后的一天,刘静的朋友们午饭跟她聊天时跟她说,那天班主任李老师一说完这句话,他们全都猜到了刘静就是从国外回来的那个。刘静不解,追问着为什么?朋友们也说不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是一种直觉!”刘静苦笑,低头继续啃她手里的窝头,心想:肯定那条超短裤出卖了我。不过好闺蜜田旭野补了一句:“因为就你中文说得最奇怪!哈哈哈哈”一阵坏笑。

数学老师也是新调来的,正好趁着同学们自我介绍完,她也跟着说起:“同学们好,你们可能看我还陌生吧。未来两年的数学就由我来带你们班啦,我姓唐。我自我觉得自己不算严厉,不过,你要是敢在我的课上捣乱,哼哼!”唐老师就这样带着一脸笑容和坏笑地开始了五年级三班的第一节数学课。

初来乍到的刘静对这个学校充满了好奇,又带着一丝纠结的心情:她不理解为什么迟到了或去找老师要在门口喊“报告”而不是敲门进去;她不理解为什么上个体育课排队跟在军队里一样还有喊“稍息立正”,虽然她很喜欢体育,但就因为这个她默默地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去当体育委员;她也不理解课间时黎青对着男生喊的“你太baby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说那名男生幼稚吗?(后来她才知道,黎青其实喊的是“卑鄙”……)

此时的刘静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怯懦的小女孩,而被开放的西方文化熏陶成了一个有些咋呼,带些小傲娇,忍不住想出风头,而爱交朋友也对朋友是实打实的奉献的家伙。也许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开朗的性格,让她开学第一天就交到了俩不错的伙伴(后来莫名其妙成为了她最好的朋友)。先来说说April吧。April是个俏皮的丫头,竖着两排辫子,白白嫩嫩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嘴都快咧到耳朵了。数学课一下课April就奔往了刘静的桌子:What's your name?

刘静愣了一下,回国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听到过这么流利的英语了,反应过后开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母语”:“Jing”。

"Where‘re you from?" April又追问。

经过一番英语交谈,在周围一圈十几个同学目瞪口呆的灼热的目光下,刘静终于明白:April小时候出生在加拿大,也一直跟父母在加拿大生活,小学期间经常加拿大中国两地生活,最近两年父亲的工作终于彻底调回国内,他们才在北京安顿下来。April一直苦于周围没有能陪她说英语的人,见到刘静第一眼,就猜到她是从国外回来的,于是上来就直接飙出了英语。人交的每一个朋友可能开始都很简单吧。刘静和April的友谊开始就是这么简单:就仅仅因为有“共同的语言”。

April, 大名田旭野。大概因为四月出生?起了个April的英文名。但别看田旭野长着一副清秀模样,混熟了以后刘静发现,原来她真的跟她的名字一样:“野”。于是,“野小子”的外号便诞生了。

第一天放学,刘静正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和作业本,April就走过来:“刘静,你家是不是住学校旁边啊?”

这是刘静这一天第二次犯愣了:“对呀,你怎么知道?”白天虽然她跟April说过几句话,但仅仅是因为个子高都坐在后排,问了些作业的问题,也并没有说太多其他的。

“哈哈,我没跟踪你,就是早上好像看到你跟你爸往这边走了。谁知道你偏偏跑到我们班了!”April哈哈大笑道:“走吧,我家也住那儿,我带你去我家玩儿!”

“野小子”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与刘静见面第一天,就混成了仿佛相识了十年的朋友。刘静瞬间也被感染,就火速收好了书包,准备去她家玩儿。果然,田旭野的家就在刘静家的隔壁门洞里。上到五楼,打开门,里面的格局都一模一样。刘静琢磨了一下,这么一算,田旭野的房间好像刚好与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她很快的将这个结果公布于新朋友,田旭野更加兴奋了:“那我们可得好好利用下这面墙……”边说边敲了敲墙面:“要么我们钻个洞?可以传纸条!或者发明个暗号?”她把鬼点子一一罗列了一番。可是后面又想到,他们每天都见面,似乎没有什么传暗号都必要,于是又将这事置于脑后了。


下一位闯入刘静新生活的是李悦悦。认识李悦悦纯粹因为都坐在后排。而李悦悦似乎与刘静的同桌,邵㞨辉,特别熟,便打成了一片。李悦悦是个瘦高瘦高的女生,一头精炼的短发,眨着一双大眼睛。刘静之前一直以为只有外国人才能长出一对儿又卷又翘的睫毛总是羡慕不已。但是见到李悦悦后发现,原来中国人也可以!于是只好感叹自己睫毛没长好而已。

班主任也将李悦悦介绍给刘静,看来,这个女生深受老师喜爱。“刘静,你有什么事儿就问李悦悦,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搞定!”

“对,这是我家电话,你有事儿就问我!”

从那天起,刘静养成了晚上给李悦悦打电话确认作业的习惯。而除了作业,他们自然还会聊些别的有的没的。于是,时间久了,变成了相当熟悉的好友。

李悦悦虽然个头高,但大概因为太过精瘦,而依然显得娇小可人。不过别被这外表蒙蔽了双眼。混熟了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个假小子,与后排男生早就打成了一片,成为了“后排老大”。就连人高马大的邵㞨辉也不得不屈服。

“作业!”李悦悦是语文课代表,每天早上顺着排的逼供作业本。后排男生,多数是一些不好好听课的调皮捣蛋鬼,每天早上这会儿都哼哼唧唧翻半天书包,不是“哎呀我又忘家里了”就是“大姐我昨天晚上拉肚子生病了”。李悦悦揪起邵㞨辉的一撮头发,这也实属不易,因为男生大多都理的板寸头:“你呢?作业!”

“大姐,大姐,等!”此时的邵㞨辉正“借用”刘静的语文作业,疯狂补上最后的中心思想、段落大意。而刘静对语文向来没有把握,也不知道“借”同桌她的作业本是在帮他还是害了他。李悦悦一把将两个人的作业本同时收走:“行啦,别抄了!你写完了老师也不信。再说了,你这写的跟刘静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你俩心有灵犀啊?”刘静和邵㞨辉听到这话同时抬头。刚回国的刘静语文不太好,没太理解李悦悦的意思,而邵㞨辉的脸顿时通红,赶紧解释:“没,没,您拿走,慢走,不送了……”

对,李悦悦就是靠着一种霸气,制服了这帮后排男生。也“保护”了新来的刘静。

刘静的同桌,邵㞨辉,是个大男生。十一二岁的男生大多还没发育,普遍长的不如女生高。刘静一直都是长的快的人,虽没有李悦悦那么高,但也不矮了。但是在刘静和李悦悦的眼里,这个年龄的男生,大多都是”矬子“,基本还是还没长开的小屁孩儿。但邵㞨辉是少数几个开始长个儿的男生。所以,他能当上学校篮球队队长也不算稀奇。不过除了打篮球以外,他再没有第二个擅长的东西。学习成绩一般,跟其他同龄男生一样调皮捣蛋,但不至于混蛋到令人讨厌,上课顶多是睡个小觉,看个漫画书。邵㞨辉外号大辉,但其实本人一点也不像名字那么“大哥”,反倒是个说话声不大的几乎有些腼腆的大男生。

但正是这样一个基本不怎么说话的男生,或许因为长了张有些清秀的脸,颇受女生欢迎,尤其那些专门喜欢去看比赛的女生。不过,那个年代不流行女追男,所以,虽然很多外班女生经常路过,找借口给他送过吃的,送过文具,帮他拿作业,但从没有收到过正儿八经的所谓的“情书”。他也似乎是个不怎么开窍的男孩,从没把这些事儿放心上。每天只知道跟班里的磊子几个人一起抢漫画看,放学后跟队友们打球,晚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第二天早上跑班里来赶作业,赶不完就抓周围女生的抄。对,因为周围的男生基本都在赶作业,谁给你抄啊?

自从刘静转来,被分配给他当同桌,他就有了稳定的抄作业来源。虽然刘静刚从国外回来,成绩并不是班里最好的几个,但邵㞨辉知道,她每天都会写作业。并且她每天都会按时来学校。所以,这个作业来源就变得相当稳定。

刘静呢,因为是插班生,所以极力想与同学搞好关系。当然包括这个傻不拉几的同桌。所以呢,当得知他有时需要借用作业后,在完成作业时就变得格外认真。而且不管风吹雨打,每天早上按时提前来班里,只为了”雪中送作业“。

不过这种提供作业和抄作业的良好关系,也不能阻止他们之间时不时地发生一些同桌们无法避免的小摩擦。

“别笑了!”有一次,大辉在上数学课时看漫画看得太认真,笑得快岔气,最后憋不住笑出了声儿。坐在一旁的刘静过去十分钟几乎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讲课,也最后忍不住怒斥道。大辉抬头看了眼刘静皱着眉头,冲她咧嘴一笑,从位子里掏出一袋儿QQ糖,推向刘静的桌子,意思是赔礼道歉了,对不住,此糖请收下。

下课后,那袋儿糖就被刘静和周围几个同学瓜分了。邵㞨辉本人上个厕所回来,就一个也没落着。

“把你胳膊挪开!”中午午自习时间,刘静狠狠怼了下旁边正在呼呼大睡的邵㞨辉。邵㞨辉此时睡得正香,脑袋也逐渐滚向了刘静的一边。被刘静这么一推,显然是美梦惊醒,又倒回自己的一边继续了。刘静对他翻了个白眼。当然,他没看到。

开学没多久,便迎来了秋季运动会。对于爱运动的同学来说,这是个可以放学后去操场上“玩儿”的好借口;对于不爱运动的同学,这便是放假。所以,运动会这天是个人人都喜爱并热烈盼望的日子。刘静以前经常跑长跑,所以她万万没想到,一个40多号人的班级竟然没人愿意跑一个区区800米。当班主任和体育委员,也就是她的同桌邵㞨辉,站在前面一个个审问时,刘静主动举起了手:“800米我报名吧。”

那天课间,邵㞨辉看刘静的眼神几乎带着泪光,又掏出了一袋儿QQ糖:“姑奶奶您可是救了我一命!你知道我每年找人跑800米有多难吗!!可是每个班必须至少报一个人啊!男生女生都没人就得我自己上啊!可是我已经报了五个项目了!”然后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刘静的双手,做出一副拜佛的样子:“姑奶奶,在下不胜感激!”

“哎干嘛呢!”李悦悦窜过来,一把打走了邵㞨辉的手,“别乱摸我们美女的手。”

邵㞨辉顾不上理她,说完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运动会报名表填完,送去了体育办公室。

“至于么?”刘静小声问起李悦悦和April。

俩人纷纷点头。April竖起大拇指:“你,真的,太牛了。”

“要知道,每年从来没人愿意报800米。”

“就是,我们都要实行轮流制了。”

“幸好你来了。救了我们。”李悦悦郑重其事地拍拍刘静肩膀:“靠你了,加油。”

“加油。”

“我,我也没练过。我就试试吧。”刘静顿时觉得大家可能对她期望过高。而她确实没跑过800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多快。不过,总应该比跑3000米轻松吧?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靠着这800米,“一炮走红”了。至少,在体育办公室里。

April是个短跑能手,李悦悦也不差,再加上个宋竹,和刘静。四个人组成了女生的四乘一百米接力队伍。因此,那年的运动会,女生100米,四乘100接力,还有800米冠军,纷纷被他们班拿下。班级总分瞬间遥遥领先。班主任颇是满意,在操场边频频点头。

体育郝老师把邵㞨辉抓到一边了:“你们班跑800米那女生,是谁啊?”

“新转来的,刘静。我同桌。”

“哦?还你同桌?你小子行啊。"郝老师开玩笑道。邵㞨辉呵呵一笑。“你去打听打听,她想不想练跑步啊?”

“啊?”邵㞨辉扭过头。“人是好学生。”

“这有什么关系?!”郝老师不服。“我这儿练跑步的都是好学生!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人子龙上学期考班里第一呢。”

“切。我们还比赛拿了区里第一呢。”

“你去给我问问。”

“回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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