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秋,不是从树上飘落的第一片黄叶开始的,也不是从淅沥的雨声中开始的。那时节,树叶还在枝头盈盈的绿着。雨声尚未脱尽夏的急切和焦灼。家门口的玉米,郁郁葱葱筑起一道摇曳多姿的青纱帐。一株一株的玉米是披了绿纱的多情女子,婷婷地立在田间。笑眸流转,娇媚地扬起裙裾,在腰间打一个漂亮的结,结上又飞出大把的流苏,风起抖落夏日最后的风情。
于是,秋便从母亲搬掉的第一个玉米穗开始了。母亲轻轻揭去玉米地绿衣,滚圆的玉米棒,如刚刚脱去外衣的婴儿,饱满晶莹的玉米粒,密密的挤在一起,或金黄,或深紫,或是象牙白。泛着珍珠般圆润的光泽,看着就让人喜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清水下锅,旺火煮10分钟。清甜的香味便霸道地弥漫了整个厨房。那香味舒展着,丝丝缕缕漫过来,浸到你的每一个细胞你,你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天,天忽然就高了,远了,秋来了。
小时候最喜欢吃奶奶做的烤玉米。奶奶惦着小脚,一趟一趟把柴禾抱到灶旁,点火做饭,灶上煮着饭,灶下的火堆里,便埋着玉米棒。玉米棒带叶放进去,小火慢慢的烧。隔一会儿奶奶便用烧火棒把玉米挑出来,敲敲,翻翻,再放进去。浓郁的香味,在烟火的炙烤中慢慢散出来,勾得我的馋虫上窜下跳。等不及了,便催着奶奶剥开看看,万一里面烤糊了呢?奶奶只是笑,并不急,仍然小火慢慢烤,直到玉米外面的绿衣变成焦黑色。才拔出来。剥开,里面的玉米粒焦而不硬,一口啃下去,是那么馥郁的香啊,和着淡淡的烟火味,清香绵长。
现在街上也有人卖烤玉米,不过程序要复杂一些,我曾在街上看过烤玉米的老人,在街角支起一个黑铁皮烤炉,燃起炭条,把玉米带着叶子放上去,微火,待叶子的清香全部融进玉米粒后,去掉焦叶,在玉米上刷一层食用油,依次撒上盐粒,辣椒面和孜然粉,再急火燎烤。那种粘稠的香甜,在街上浓浓的流淌着,在路人的唇齿之间徘徊萦绕,不肯离去。
也曾在初春时节吃过反季节的玉米,只是那玉米闻起来鲜香无比,吃到嘴里却寡淡无味,完全没有玉米清香鲜甜的味道。父亲说,这种大棚里种植出来的玉米,气候、温度、湿度达不到正常的标准,所以味道淡。正常季节里的玉米,要经过暑天的暴晒,闷蒸,暴雨的冲洗,重重考验,玉米才有了属于它的味道。
曾听一位朋友介绍,把嫩玉米剥成粒,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冰箱里冷冻起来,可以一直保存到冬天,他是一位母亲,因为儿子特别喜欢吃嫩玉米,费尽心机才想出这个保鲜办法。这些因爱生出的智慧,让普通的玉米成为爱的载体,变得温暖,在渐行渐寒的秋天里,温暖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