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什么时候跟母亲亲密接触了。应该是呱呱坠地的时候,母亲拖着她疲惫的身体紧紧的抱着我,而我则贪婪的吸允着她的乳汁。那个时候的母亲一定很美丽吧,高挑的个子,细白的皮肤;那时候的我也是幸福的吧,独自一人霸占母亲。
后来,两个月大时离开母亲,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嚎,那是怎样肝肠寸断的不舍,我都无从得知。那些最痛、最幸福的时光我都没有记忆。
我,送给姑姑收养了。
后来慢慢长到七岁,八岁,九岁……每次跟姑姑串亲戚回奶奶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爱去我家,那时候好像对父母既不喊舅舅舅妈,也不喊爹娘。那段稀里糊涂的时光啊,记得从家里吃的太饱,以至于拉了裤子;记得围着油灯向他们诉说学习条件的贫苦;记得漆黑的夜里爹把我送到奶奶家,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丈量着他的脚印;记得家里盖新房时,因为乱跑乱跳被爹训了一顿……
十一岁那年我回来了,回到母亲身边。说实话,我一直怯怯的,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爹娘一定对我很好吧,想把几年的缺失一下子弥补给我,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离开他们太久了,这些年在姑姑家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像姐姐和妹妹总是淑女般的。没多久,和所有家庭里的孩子一样,我们也开始吵闹了。而我和我的母亲似乎也有了裂痕。慢慢的我觉得父母也不像先前那么喜欢我了,于是我越发的想回姑姑家,越发的像逃离母亲,我甚至想:如果我变得越坏那么他们就越不喜欢我,就会把我再次送走。于是,我开始按我的计划行事。
可毕竟是母亲,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她又怎么可能再次放手?于是,她拼命的想要我变好,而我拼命的想要逃。可能都太过用力,感情开始像握在手里的沙……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融入他们?母亲于我,仿佛是高不可攀的山峰。这十年,我多想像在姑姑跟前一样也在母亲面前撒撒娇啊!可我却拘束着、惶恐着、像置身于戒备森严的宫殿。我发现,我好像走不进母亲了。是的,还没等我想好怎样走进他们,怎样修复这受伤的情感,我出嫁了。
我似乎逃离母亲成功了。所有的一切也都不必提及。
但是,我错了。结了婚才知道,越是出嫁的女儿,越是想要亲近她的母亲。于是,我再一次开启走进母亲之路。
毕竟是成年人,毕竟我也身为母亲,所以比起前一个十年要容易多了,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孩,掌握了语言,掌握了步伐,开始从跌跌撞撞到一路小跑扑向母亲。
都说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离别,可我觉得,我在用我余生走进母亲。因为那场离别太久了,而一个人,无论走的多远,无论年龄多大,他都渴望永远是母亲的孩子。最起码我是。那场离别,使我懦弱,这懦弱使又我伤害两个母亲。这场离别不止在我的内心留下创伤,也在母亲的心里深深地留下烙印。母亲已老,该是我用爱填补这二十多年的空缺。
人生苦短,归途漫漫,我庆幸我在走进我的母亲。
一路颠簸,一路风霜,归途可抵沧桑。
母亲,请让我再次向您走进,也走进另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