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365写作训练日更营第59天）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拼命的人，即使高考的前几个月，我依然保持着晚上11点准时睡觉的习惯。焦虑的父母不止一次向班主任反应我的“懒惰”，老师只淡然地回答：高考是长期的积累，不在于几个月的突击，能保持自己的节奏就好。

深得我心。我大概是天性懒惰，不喜欢激烈地赶路，只喜欢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走，自认为只要不改变方向，就能踏踏实实地走到终点。

我的高考出奇的顺利，这个信念就是在高考后我人生第一次爬山的时候确定的。那个暑假我和初恋男友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去爬山。计划是日落后登山，爬一夜，第二天早晨在山顶看日出。

为了保证体力，我们在山脚下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狼吞虎咽下一大盘蛋炒饭，上山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米粒在互相摩擦。

人们大都选择这个时候上山，有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和姑娘，也有穿着运动衣运动鞋的大叔大妈，还有跑着上山的小朋友。我们几个大孩子走在人群中，踌躇满志又兴奋不已。

刚开始人们还说着笑着，走了一会儿就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潺潺的流水和前行的脚步，人们都在暗中较着劲，谁也不愿落后于别的团体。

让我们这些同学较劲的是三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大家都累得不愿开口的时候，她们依然叫着笑着，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我们队伍里有好几个大小伙子，不服输地跟在这群小姑娘后面，女生们也只好跟着。不一会儿我就觉得后背湿透了，汗水从我头上大颗大颗地滴下来，脸也开始发烫。终于，在上了一个山坡之后，我把蛋炒饭全部吐了出来，头晕眼花，四肢发软。

男友吓坏了，赶紧扶我到沿途的小卖店休息。我躺了几分钟，终于感觉好一些，但没法继续爬山了。同学们跟老板商量让我在店里休息，他们明天早晨再来和我汇合。男友要留下陪我，但我不忍心让他错过日出，坚持让他继续爬山了。

那一夜，我躺在小卖店的躺椅上，看着漫天的星星，听着潺潺的流水和连绵的蛙声，惬意地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随着悦耳的鸟鸣睁开眼睛，阳光柔和，空气清新，我在小店买了面包和黄瓜，便跟着晨练的老人继续爬山了。

一路上我走走停停，一会儿看看天边的云彩，一会儿看看路边的树叶，遇到了仙气十足的道长正打开道观准备迎客，也看到了清洁工人背着竹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拾起垃圾。最有趣的是，我看到河边的癞蛤蟆一家排着队形坐在大石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咕咕地唱着歌。

快到山顶的时候，我遇到了正在下山的男友和同学们，他们个个面色苍白，有气无力。而我却丝毫不觉得累，虽然没看到日出，但我看到了这山上的丰富和惬意，我觉得我赚了。

从此就更不愿意逼自己去做什么，什么事都愿意慢慢来。既然着急伤气性又伤身体，得不偿失，我宁愿每日积跬步，用长期的努力来维持自己的节奏，在关键时刻不必手忙脚乱。

然而我还是太稚嫩，人生的旅途那么长，你若不是天生的强者，几乎不可能每一段路程都那么顺遂，都能如愿按自己的步伐走。

23岁那年春天，我结束了在国外一年的志愿者工作，回到北京，在郊区组了一个开间，准备申请去英国读研。一次偶然，大学同学来住处看我的时候，聊到我刚刚结束的初恋——就是陪我爬山的初恋——我们从17岁谈到23岁，两年早恋，四年异地，在即将回国的时候男友提出了分手。

同学说，可能他有新欢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和初恋男友，虽然不是青梅竹马，但也一起度过这么多年了，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就算没找，也肯定有苗头了，不然分手三个月，他怎么会一次都不联系你？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确实还幻想着可能有一天他会从遥远的大西南飞到北京，拎着箱子出现在我的出租屋门口。

晚上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同学猜的一字不差——前男友和研究生女同学在半年前就开始了约会，而和我的了断就像大部分由男生提出的分手一样蓄谋已久。

那天晚上，我睁着眼睛盯了一夜天花板，想哭却哭不出来。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有时是夜深人静时的嚎啕，有时是白天躲在厕所里的抽泣，有时甚至在公交车上，毫无来由地眼泪决堤。

孤独是失恋恢复期的大忌，我却机缘巧合地恰好掉进了这个坑里。当时我没有工作，住在五环以外一处新盖的偏僻小区。交通不便，周围也没有认识的人，我每天在房间里备考雅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分手前男友的表现，像个侦探似的分析这一个个生活的伏笔，再任由它们伤害自己。

夏天，妈妈做手术摘除了子宫，我考完试立即回家，帮忙照顾卧床休息的妈妈。那时我的情绪已经相对稳定——幸好我只是昏天黑地地哭，以及像祥林嫂一般跟好朋友挨个诉苦，却从来没想过别的，妈妈也就相对放心，只是安慰我，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记得妈妈躺在床上，我像婴儿似的蜷缩在她身边。我知道，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地方已经不在了，我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拼命地往前走。

雅思没有考到学校的要求，我又回到北京，一边申请学校，一边继续备考。从夏天到冬天，我每天背着十几斤重的辅导书，走四十多分钟路，去附近大学上自习。心里的伤口渐渐没那么疼了，只是雅思怎么都考不过，急得脸上爆出了很多青春痘，像一个一个红红的火山口。

11月底的时候，我连着报了两次在家乡的考试，据说北京的竞争压力大，在外地考分数会相对高一些。我心想这两次过了最好，过不了也不再考了。我再也不想考试了，这辈子都再也不想考试了。

第二场考完，我约了在省城读研的高中同学见面。在学校门口等她的时候，身边有两个男生走过，其中一个说：“我打算今年结婚，领证以后就去马尔代夫旅游……”

声音跟初恋男友一模一样，我抬眼一看，果然是他！我像被闪电击中了似的，急忙把眼睛移开，却发现到处都是前男友！那些在校园里踱步的男生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可脸全是前男友！

我心跳加速，赶紧把头低下看地面，一直到高中同学从背后叫我，才敢抬起头来问她：“沈成辉回来了吗？”

“没有啊，没听说啊，”同学被问得莫名其妙，“现在又没放假。” 跟她讲述所见所闻，才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所幸第二场考试终于通过，我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随之而来的是阳光和轻松的日子，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悠闲地没有了节奏，只是随便走几步就心安理得地停下脚步，直到下一次的危机来临。

所有的拼命都是被逼的。
每个人面对着不同的人生道路，都用各自的步伐行进着，有的人喜欢快步前行，有的人则像我一样喜欢悠然踱步。然而站在三十岁的边儿上，我觉得如果方向确定了，就还是尽量迈开步伐迎难而上，只要它不让你气喘吁吁，不让你把饭都吐了出来，就继续往前走；否则就可能要背水一战，被迫使出浑身解数奋力一搏。关键是，结果还不一定好。

平时多流一点汗，关键的时候就可以少流一点泪，掌握好自己的人生节奏，只管往前走吧！

（无戒365写作训练日更营第5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