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东乡,实际上是个老大的地域,是清朝民国的桐城县治下的白荡湖以东的老大一块地方。老桐城素有“文不过西乡,打不过东乡”的说法。而周潭人却始终不渝地认为周潭才是真正的东乡。说的也是,历史上的周潭人,通常在年前年后,农闲之余,舞刀抡棒,踢拳蹦腿,村村设教场,夜夜教艺声。东乡的武术,讲究的是实战,随手拈来。手中的农具,身上的汗巾,屁股下的长板凳,舞起来都是一整套花样,到时就是武器。这武艺向来传媳不传姑,外族人不容易学去;这武艺,不光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更重要的是还能保境安民,匡扶正义。当然,也有宗族外,邻里间的恃强争斗之事的层出不穷的发生。这就有了说不完道不尽的东乡。
其实,东乡的有名,不光是武艺高强,食的文化也毫不逊色。众多的东乡小吃,说起来就让人口舌生津。米粑就很能代表东乡人的厨艺。
大米粑怎样去做呢?!看起来是个简单的粑粑,但要做好做精做薄做入味,可就是一个不轻巧的事了。心灵手巧的东乡妇女,逢时过节前,总会用籼米磨成粉,经过几个大日头的暴晒,然后又放到铁锅内炒熟,柴火可是有讲究的,只能用稻草火。米粉既不能炒焦,也不能炒嫩。炒焦,粑就有烟味;炒嫩,粑吃起来就会沾牙。
做完了第一道工序,就是做粑心了。炒熟的白菜叶,萝卜丝,豆角,腌菜等等都是可以做粑心,这是简单的粑心。讲究的呢,那可是十几道菜肴充作粑心——先用肥肉丁炼出一点油来,再用剁碎的生付,切成小块的豆腐干,木耳,香菇,虾仁,切碎的蔬菜等等一起炒熟,冷却。这就是一份上好的粑心了。
下面,就是和粉做粑了。和粉要用刚烧开的水,不然,和出来的米粉就会不沾连。揪下一小团粉面,两只灵巧的手急速向四周捏起来,边捏边形成碗状,这时就可以装入粑心了,封头,再用双手压得扁扁的,圆溜溜的。一个粑就做成了。做粑,这时候是最见手艺和功夫的了。粑儿做得薄,粑心又到边,没有实在的功夫和手艺是决不能做出大米粑来的。心不灵手不巧的人,常常是将粑皮弄破,或者是粑心到不了边,抑或就是把粑儿做得大小不一,肥厚不均。
做出来的粑儿放在筛子上,稍微浪一浪。然后就是下锅去“焊”了。烧红了大铁锅,先用香油围着铁锅溜溜一淋,等到香油放香的时候,一个个粑儿就放到锅里,再等到粑儿有点壳儿的时候,这时就沿着锅儿“旋”(放的意思)水,锅盖就盖上了。底下的火,锅中的气,全凭主妇来掌握了。熟练的妇女估计时候到了,她掀起锅盖,一锅粑就熟了,那迷人的芳香就飘荡在屋内外了。
粑的色香味也全凭各人的手艺高低。色的方面,是靠锅的一面黄酥酥的最好。味道就靠妇女们来掌握了。家人喜欢辣的,就在那粑心中放入一点辣椒糊。有寻来地沟里的野蒜,野葱充作粑心,也有人寻来河滩小溪旁边的荠菜添加进去,那味道立马就不一样起来。
做粑,也是东乡妇女比试手艺的一个重要方面。从大小一样,到皮薄粑薄,到粑心的到边到角,再到粑心的多种多样,妇女们都会暗中较劲。单说那做粑心吧,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有人较劲要用十样菜做粑心。家道殷实点的人家真的就会寻来十样菜肴充做粑心,让自家的孩子捏着大粑在村中游走,大声喧哗,我家的粑是十样粑心。而贫穷的家庭的妇女,寻不来更多的菜肴,她又不服输,为不让自家的孩子跌面子,她就会用韭菜再加三道小菜,九加三,十二道菜的粑心,穷人家的孩子也自豪地说,我家的粑可是有十二样粑心呢!其实,较劲归较劲,东乡人也真诚的很,邻居间的感情也深厚着呢!东乡自古就流行着歌谣“做大粑,做小粑,大粑送隔壁,小粑自己吃”,邻居间多少小小的不和,就在这一送一收的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如今呢,生活富裕了,做粑心的东东可是信手拈来,只要你喜欢什么味儿,你就可以买来菜肴作粑心。
糯米粉也是可以用来做粑的。做糯米粑,可是一桩细料活。粑心是红糖芝麻粉。做得小而薄的糯米粑,放到香油炼得滚滚的铁锅里,手要不停地正反面翻动粑,火候到了,红糖化了,粑也好了,吃起来,甜极了,香透了。假若,火候不到或者红糖芝麻粉拿捏不一,粑虽然熟了,吃出来的粑心成不了流质,味道就大打折扣。
在东乡,吃粑可是有时辰的。农历三月三,七月半,家家户户都在做粑。“三月三,九月九,无事不在河过走”。东乡是个水泊纵横的地方,为不让人们轻易让鬼牵走,东乡人的方法就是吃粑,为的就是把魂巴住。七月半,正是农村早稻收割吃新米的时候。善良的东乡人就用这新米来做新米粑,先敬鬼神,祈求当年的晚稻和来年的庄稼大丰收。而九月九,做出来的粑就是实心的小粑。河岸上的众多百姓把小粑放在河灯上,许下心愿,屏气凝神,瞩目河灯随着河水星星点点地消失在远方的夜空里。
香香的米粑,既饱了东乡人的口腹,又精心做来敬事鬼神。天地之间有敬畏,谁说这不是一道美丽的愿景呢?就像东乡的武术,成就了东乡的内涵,这几千年来的风俗不也是凝聚民族的精神支柱吗?
东乡,我的东乡,尽管我离开了东乡,但我仍惦记着那香喷喷的大米粑,不时地美美吃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