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条从后面飞到我的课桌上,我坐在倒数第二排,不用想我就知道这张纸条上写的什么,所以我随手把纸条丢了,继续在语文课上发呆。
几分钟后我感觉我的椅子被后面的人踹了几脚,我仍然没有理会,我知道又是吴佥叫我和他一起去上网,但我不敢了,那一耳光太疼了。
上个星期六晚上,这王八蛋叫我和他一起去通宵,结果我们中奖了,那天查寝是班主任亲自来查的,他在寝室挨个点到,说好帮我们打掩护的寝室长直接把我们出卖了。
听说当时班主任的脸都青了。我能想象得到,因为星期五晚自习他还强调过,最近学校在严查通宵上网的事,希望有些同学能有点自觉。
当然当我们得知班主任已经发现时,已是第二天的早自习了,看着周围同学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我想已经发生了,现在才初三,学校又不能开除我,破罐子破摔,我在早自习直接爬在桌子上睡了,反正英语老师也不管。
结果还没下早自习,就听到班主任在门口喊“吴佥,榕小蜂给我出来!”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怒火。
我俩睡眼惺忪的慢吞吞的走出了教室,上初三第一次通宵上网被抓了,我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跟在吴佥的后面,但我看到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内心稍稍宽慰了些,想着他教我的“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保持沉默,混过去就行了”,便低着头站在了班主任面前,果然是这样,他一段一段的说,一停顿,我就答声“嗯”,他就又接着说,一直到下早自习,便放过我们了。
我根本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一直在那和睡眠斗争,眼睛一眨就感觉睁不开了。好不容易说完了,我也没心情去吃早饭了,爬在桌子上就又睡了。
只到上课的铃声把我吵醒,我揉揉眼睛准备上个厕所,回来发现桌子上有个馒头还有点咸菜,我疑惑的看着我同桌,他一脸奸笑道:“你女朋友送来的”“别瞎说,她还没同意呢!”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高兴。
她是我班的第二名,叫宋睿,成绩不用说,人好,但不怎么漂亮,我追求她快一年了,一直不理我,没想到现在关心起我来了。
我美滋滋的把馒头吃了,准备去向她道个谢,但一想,她那么害羞,肯定不想在班里张扬,中午吃饭再跟她道谢吧。
我爬在桌子上YY,不一会,又睡着了。
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我,同桌也在推我,我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到班主任站在门口,语文老师停下来了,全班同学都在看着我。
突然一张黄中带黑的脸闯入我的视线,凌乱的头发,我甚至能看到他干枯的嘴唇,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觉一下就吓没了,我爸怎么来了?
我害怕了,后悔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我要怎么面对我爸。我低着头站起来,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教师门口的,一抬头,一个巴掌在我的视网膜上渐渐变大,我被抽的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我愣了几秒,回头看了一眼宋睿,扭头就跑了,我听到我爸在我身后咆哮,但渐渐远了。
下了教学楼,我站在那里,不知道去哪。迷离中,一条狗打着哈欠从我面前慢慢走过,我突然想到世界那么大,却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中国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诉说委屈。
春天刺目的阳光下,我低着头跑到了学校的小树林,我在一颗大树下跪着,眼泪哗哗的掉,我把手插在春天的泥土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也忍着泪水,突然感觉鼻子很酸,之后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泪哭光了,就跪在那里发呆,一直到下午。
我回到了教室,虽然低着头,我也能感觉到那些充满嘲笑与同情的眼神,我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从此,我不再宋睿面前献殷勤了,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的一样,她几次借着机会想找我说话,都被我回避了。
那次的耳光真厉害,直接把我的尊严抽的四分五裂。
但效果显著,我不敢通宵上网了。
吴佥这王八蛋什么事都没有,他父母在外打工,他每次犯错,被叫来的都是他爷爷,他爷爷每次说他几句就又回去了,都不舍得骂他。
这之后几次吴佥叫我去通宵,我都拒绝了。
但今天他似乎格外执着,骚扰了我一节课,下课了,他又跑到我课桌旁,在哪诱惑我,我不为所动,他突然说“你不会是被你爸抽怕了吧!”
我感觉四周安静了一下,我心里的怒火一下就起来了“不就是上网吗,老子怕个屁”。他嘿嘿笑了两声“这可是你说的”,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一晚上通宵,第二天回来,一切顺利,我心中一阵窃喜。
早自习,上课我都不敢睡觉,怕被班主任怀疑。吴佥就没这么小心了,第一节课就被班主任发现上课睡觉,给叫到办公室去了,我心中又忐忑起来,特别是班主任叫他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他妈的又后悔了。
第一节课下课,宋睿来到我座位旁,咬着嘴唇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上网了,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你他妈谁啊?老子要你管。”她还没说完,我就吼出来了。看着她带着泪花走了,我并没有心情管她,我现在心里只有恐惧。
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吴佥还没回来,我心里的不安加剧了。
第二节课下课了,要做广播体操,来到操场,我站在队伍的最后,装腔作势的动动手,动动脚。
我的余光撇到两团黑影过来了,心里一紧,只见班主任和我爸向我走来,班主任走在前面,似乎怕我爸又对我动手,我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死死的盯着他俩。
我爸离我大概一米的距离突然加速,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把我踹飞了,飞的过程中,我还听到了几个女的尖叫,我并没有觉得很痛苦,有得只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脚似乎踹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灵魂,因为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灵魂里被踹出去了。
我爬在地上,先是抬起头朝着我父亲还有班主任笑笑,然后又朝着整个年纪看热闹的人笑了笑,慢慢的爬起来,仰着头,我看了看夏天的太阳,怎么一点都不刺眼?
我转身,慢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