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文/掌上明猪

 

                1 

我咬着吸管,看着马路对面那个消瘦高挑的女孩,她黑发已经长出来很多,头发明显被分成了一般黑一半黄,大衣敞开怀任凭风灌进去,不一会儿,她拉开咖啡厅的门,浑身透着一股子戾气,高跟鞋咔哒作响,径直坐在我旁边,“姐,薛松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了,我今天又和他吵了一架,他说他要回来,来啊,回来老娘接着陪他吵……”她边吵边喊来服务生,点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小吃,我瞄了一眼不菲的金额,不禁心疼了一下,这丫头片子专挑贵的点。

她就是我的妹妹,施雪良,自从她妈妈,也就是我的三婶儿过世之后,她恶劣的本性就充分得到了施展,抽烟,逛夜店,和不同的男人暧昧不清,等等。此刻,她就正在和一个很久之前已经分手的男人纠缠不清,我记得这个男人叫薛松,3年前,雪良才17岁的时候,这个渣男抛弃了她,独自去上海创业,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高中毕业的人能在那样一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闯荡出什么名堂,再看看现在20岁的雪良,浑身带着一股子风尘气,我真不愿意有她这样的妹妹。我使劲咬了咬吸管,不过我才懒得管她的破事,我要做的,就是无时无刻地保持优雅。

想着这些,我得意地看了对面那个正在倾听雪良讲话的男人,眉宇间依旧淡漠,他是我的男朋友。还好,比起总是和雪良掀起大风大浪的那个渣男薛松,蒋书远的温柔和安静一直都是我大风大浪犯错之后的港湾,和这个首饰设计师在一起的日子,我超然物外的像一个仙子,我总是提醒自己,我需要优雅,看淡一切,才能配得上他那与生俱来的冷清气质。

“我去付钱,雪善,你先带着雪良回吧,我一会儿要去找个朋友。”书远淡淡一笑,我不敢多问,任何聒噪的猜疑都与他格格不入,他就是这样完美。

                        2

“您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知道了,我真不冷冷我会自己穿衣服。还有您总是让我和他亲,我要怎么和他亲,每天像妈妈一样把他捧在手心里举起来吗?在您眼里我怎么哪都是错的,真是。”雪良尖利的叫声刺得我脑仁儿疼,伴随着摔衣服的声音,准是奶奶说她大冬天穿那么少真不听话,不听话就会和后妈闹矛盾不利于家庭和谐,要想家庭和谐就得和她的新弟弟亲等等,自从三婶儿走了以后,奶奶对雪良似乎只剩下这些话了,胆小怕事的奶奶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家庭矛盾,而每次说完这些话,都会伴随着雪良的尖叫和我作为一个姐姐对她的斥责,鸡飞狗跳。她就这样重重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是窟窿的毛衣,满是窟窿的牛仔裤。我的怒火蹭地窜上腔,“你冲老人家喊什么,自己不检点穿那么少准备勾引谁啊,奶奶提醒你穿衣服有错吗!你讲不讲理?”

“没错,是我错了,姐,别生气了,你这样可不优雅了,我听你的,反正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真是尖酸刻薄。

她就像个竖起刺的刺猬,时刻准备好和所有人应战,和奶奶,和我,和她爸,和薛松,和卖衣服的售货员,我真是无法想象她的未来。沉默是我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沉默就是折磨雪良最好的方法,他们总是被她激怒。我心里得意地笑了笑,面对她挑衅的目光和锋利的语言,我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在眉宇间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果然,我看到她眼睛里逐渐熄灭的火苗。

好一阵子过后,歪头瞄了一眼雪良的微信对话框,薛松两个字很生硬地跳进我的眼睛,“都说了别理他,既然是个渣男,拉黑不就好了?”我不冷不热,就像蒋书远说话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你管的真多,拉黑不拉黑是我的事。”她头都不抬。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和这个渣男吵架过后又来找我哭诉,你是有多离不开他。”

“我就是离不开他啊,你有你的蒋书远,别来磕碜我了好吗。姐,你知道么,只有他不会告诉我,认命吧,我就应该和那个死后妈亲,和那个死小孩亲。”她刻薄地诅咒那对无辜的母女,我觉得,我简直要烦透她了。

                      3

冬日晚上凛冽的寒气给路灯蒙上一层毛茸茸的雾气,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汽车里的暖风让外面的风显得更加肆虐。看着路边裹紧大衣北风吹的七零八落的行人,听着车里Lana慵懒嗓音呢喃那首《young and beautiful》,我不禁暗自庆幸我所拥有的,这个温暖的让人慵懒的汽车,和车子的男主人蒋书远,漂亮的年轻的容貌,完整的家庭,和永远把我当孩子看的奶奶。我想起那天咖啡馆外面敞开大衣的雪良,正发了疯一样诅咒她那个渣男前男友的归来。

“你还记得……”

“你还记得……,你先说。”

“你先说吧,你准备说什么?”

“那天从咖啡馆出来以后见了一个朋友,很多年没有见了。”

“嗯,我知道,谁啊,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去了别的城市找他爸妈要钱看病,而他父母早就离婚了也各自找了新的家庭,根本不愿意管他,得知他因为谈恋爱没考上好大学以后更是像躲狗屎一样躲着他,他只能放弃学业打工去挣钱看病,后来和他女朋友也分手了。”

“真是可怜,都生病了怎么挣钱。”

“我不知道,我资助过他一笔,可3年前我也没什么钱,所以绝对不够他花,他是个要强的人,硬是给我写了欠条,承诺要还钱,再后来他手机号也换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没了,那天他突然用其他手机号给我打电话说想聚一下,顺便还我钱,我就去了。事实上,他现在病也好了,事业上混的风生水起,这家伙,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不是个认命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天都没问问我去见谁。”他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想什么呢,我当然相信你。”我不得不承认,我的一个疑问得到了解决,蒋书远每次都会猜到我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我不需要说什么他就会告诉我一切我疑问的。我望着他专心开车的侧颜,这个男人的无所谓,让我的优雅输得一败涂地,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和雪良一起,那时候我刚上一年级,雪良在同一个校区上幼儿园,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在学校和我抢一个新笔袋并执意要把她那个笨重的铁文具盒给我,她夺走了我的笔袋后歪头笑嘻嘻地看着我,我鼻子一酸,哇一声就哭了出来,雪良那个没心没肺的转身就一溜烟儿跑了,“别哭了,我的给你。”平静的声音,紧紧抿着的小嘴,白皙的皮肤比女孩子都要秀气,我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报道时候站我前面那个小男生,鼻涕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滴到了裤子上,我用袖子随便抹了抹就开心的收下他的馈赠,真是的,那个时候书远就是一副一成不变的表情,就和现在这个死样子一样,让我不知不觉地就向他靠近,披上了一副厚重的外壳,尊老爱幼,同情弱小,谈吐举止都要像电视上一样,绝不能丢了他的面子。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雪良,浪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雪良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总是觉得我家人都欠她的,顶撞老人,你说我奶奶岁数那么大了。每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搞暧昧,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居然又和之前一个早就分手的男人纠缠不清,头疼,我不知道该怎么管教她。”

“她有她的认知能力,都20岁的人了,你以为人家是施雪良还是当年那个和你抢文具盒的小屁孩啊。”书远摇摇头,表示无奈。

“我是她姐姐,那个男的伤她那么深,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又回来找她想旧情复燃,他想得美!再说,是笔袋,不是文具盒。”

  “好好好,难得有你这么称职的姐姐。”

  “嘁,到了,我先回家了,拜拜。”我讨厌他说我是个称职的姐姐,讨厌他对我永远纵容而不屑一顾的姿态,我赌气似得一把推开车门,被一阵巨大的风吹的打了个趔趄,书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给我披上了一件宽大的毛呢外套,“还天天说别人,自己都穿那么少。”

“好啦知道啦,快上车去吧,这么冷。”

“嗯。”

看着他越开越远的别车,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永远猜不到心思的人,究竟会不会陪我走到最后,我拨开被风吹散的头发,算了吧,总比薛松强。

推开门,看到雪良的背影,我有些讶异,“你今天回来这么早,不兼职了?”看来爸妈出差还没回来,家里没有一丝烟火气,青白色的灯光打在雪良身上,整张小脸都埋没在厚重的头发下面,我早就想换掉家里这个华丽而颜色惨淡的灯,无奈这是爸妈结婚时候老妈最喜欢的一件家具,所以至今我都不敢私自卸了它换成我喜欢的暖黄色。厨房里只剩下一束挂面,“雪良,你晚上想吃什么,家里只剩下挂面了。”等了半晌,没有回答“雪良你睡着了?和你说话呢。”我拿着挂面冲到客厅,她就那么蜷缩在沙发上,电视机小声的开着一点声音,我好像看到了平时的自己,“你怎么了?”我轻轻撩开她的头发,没等我看清楚,她就抱住我,肩上一片温热,她呜呜地哭了,“姐,薛松就是个混蛋。”声音嘶哑的不像样,我拍着她瘦弱的背,“又吵架了?这次又因为什么。”对两个已经分手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架可以吵。“他...当初让我...不要跟着他,烦他,现在...又跑回来...他混蛋。”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大概也差不多了。她哭的就像小时候我假装不和她玩一样,那个时候的她还那么可爱。

我无法不同情她的命运,无法不唾弃她的感情,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思考了良久,我还是决定去找找这个从未见过的薛松,问问他为什么当初抛弃了雪良之后又回来纠缠他,做尽了一个渣男应该做的。

                        4

灯火阑珊,不变的是这个城市日复一日的霓虹,它们不懂人间冷暖,每当夜幕降临,便争相绽放绚烂的色彩,不知疲倦地享受自己的party,而我们,只能在霓虹的狂欢下,不管痛苦或者欢乐,都得不知疲倦地生活着。

我走在路上,看到薛松给我发的消息“我已经到了。”内心忍不住嘲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敢玩弄女生的感情。我从雪良手机上偷偷翻到了薛松的手机号,这次叫他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许再联系雪良,仅此而已。

依旧是我常来的那个咖啡厅,薛松坐在靠窗的地方,他穿着黑色的棒球外套,干净利落的短发,白色的球鞋一尘不染,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大概是感觉有人看他,他抬起头,邪气地冲我一笑,“施雪善?”我一愣,这个男生长得很舒服,单眼皮,高挺的鼻梁,即使是邪气地笑容也不会让人感到被侵犯。

“雪良欠你钱吗?”我轻轻坐下,笑容可掬,他只是一脸纯真地摇摇头。

“雪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他还是摇头。

“雪良有残害过你的正牌女朋友吗?”       

“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纠缠她不放,3年前因为你的抛弃,她哭的昏天黑地,我承认这个孩子的确很幼稚,为了你这样的人变得像一个泼妇一样暴躁,我本来以为上了大学她可以像个正常的女生一样谈一场不轰轰烈烈可也不用担惊受怕的恋爱,可你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你到底为什么。”他没有答话,我却越说越激动。“自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她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爸爸结了婚以后更是把她当保姆当佣人一样使唤,在那个家,她只有在哄那个该死的小孩和洗衣服做饭的时候才有存在感,家里的所有人,怕家庭不和谐都要雪良像一条狗一样巴结着那个女人,为了尊严,她硬生生地把自己从变成了一个刺猬,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你知道么,看着她一点一点歇斯底里的时候,连我都不敢靠近了,你为什么非要来祸害她,她够可怜了,薛松,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你别再来祸害她了。”

“像一条狗一样,对么,原来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啊。”一声冷笑,薛松搅拌着他的咖啡,“我不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可现在,我却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你妹妹。”

我不了解我妹妹?我不了解雪良?那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雪良?他疯了吗?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感受到我大脑的细胞膨胀,“啪”我桌子站起来,受不了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我说出了我原本的目的“不管怎么样,你得承认自私的你抛弃了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你抛弃了她,不管我是不是真的了解雪良,这都是真的,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别再犯贱了。”我看到他眼睛里像结了一层冰,他没有看着我也没有答话,我心里冷笑,即便是拥有这样的外表,他还是有一颗庸俗的不安分的心,雪良啊,你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是莫名的有一种恐惧,我说不出来,可是那种感觉一直在我心中弥散,像滴在黑暗中的墨汁,潮湿黏腻的未知舔舐着心中最害怕暴露在阳光下的地方。我来到了奶奶家,那个孤单的家会让我想更多。整个下午,我都在帮忙包饺子,收拾家,奶奶直夸我,哎呦,我的雪善真是真是长大了,懂得孝顺奶奶了。真是一个和谐的下午,回想起薛松最后那个冷冰冰的表情,他应该是不会再来找雪良了。我难免沾沾自喜,好歹也为这个不懂事的家伙解决了一个困扰,直到晚上雪良下课回来,我才意识到,一切都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你去找薛松了?”雪良怒气冲冲地踹开我房间的门,我正在听着班得瑞的音乐做瑜伽。

“是啊,让他别来烦你,有问题么。”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施雪善!”她啪地关掉了我的音响。我的瑜伽动作也不得不暂停下来,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我才注意到她像一头狮子,红红的眼圈,蓬乱的头发和她光鲜亮丽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她看上去和谁拉扯过。

“你衣服怎么乱七八糟的。”我伸手准备帮她整理一下衣服。

“我问你话呢?”可是迎接我的却是一记耳光,我看到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不了遏制的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我没有捂着脸,而是又坐回了我的椅子上,“雪良,我讨厌你恬不知耻的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你看看你的样子,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这样的爱情,真让人恶心。”

“你以为你懂的很多吗?我恬不知耻,那你呢?每当站在蒋书远旁边的时候,你那惺惺作态顾作优雅的样子,一样让人恶心。你以为蒋书远很爱你吗?他怎么会不知道真实的你,还有,你假装同情我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假装同情你?难道你不值得被同情吗,死了妈又被爸忽视的你,从小爱打闹却永远打不过别人的你,渴望被爱却又碰上渣男的你,你被他折磨的像个疯子一样,除了我谁还会在乎你?你爸吗?你别想了,你都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可你还不知道,一直作死以为全家人都欠你的,你不值得被同情吗?”好吧,我承认,此刻的我更像一个疯子,我说出了那个秘密,那个全家人守护了很久的秘密。

雪良默默退出我的房间,我看到泪流满面的奶奶,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才疯了,是吧。他说的对,我根本不了解雪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装的,为了蒋书远,我把自己变得不像样,比起雪良的愈发张狂的改变,我的宽容和隐忍要比她更加悲哀吧。我想起雪良小时候,她又瘦又小,永远打不过别人,每次我听说她被人欺负了都要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去帮她,天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爱这个妹妹,她小时候唯一能打过的人就是我,这个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的姐姐。那时候,她还没有这样暴戾,奶奶领着我们两个穿的一摸一样衣服的小孩到处走亲戚,没有一个人说我俩长得像,估计他们都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们会这么不像。她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不要脸的拿着我心爱的玩具,即使这样,我也依旧爱她。

                        5

昏昏沉沉了一整天,歌单换了一个又一个,雪良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我再也在家待不住了,于是决定出去走走,奶奶没问我去哪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弓着腰的老人就不再过问我们的事,她真的老了。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走到天都黑了,手机里没有一条消息,和蒋书远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2天前,我决定去找他,不指望他能安慰我什么,但是哪怕只是沉默,只要看着他,我就感觉没那么无助。他应该还没有下班,工作室的灯还亮着,给他个惊喜吧,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还有10步。

9步,

8步,

2步,

1步。

我推开了门,书远坐在椅子上,他的办公桌上,悠闲地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人,我脑子“嗡”的一声,是薛松。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雪善,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书远掐掉还没燃多久的香烟,顺着他修长的手,我看到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我来看看你,接你下班。”盯着桌子上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我冷冷的说。“看来嫂子不欢迎我嘛,那我就先走了。”他跳下来,擦过我的肩,大摇大摆的走了。

“蒋书远,你怎么会认识他。”他只顾收拾那满满的烟头,我平时不让他抽烟,可我没想到这干净的办公室里竟然充斥着刺鼻的烟味,看来,他并不想我想象中的那么有原则。

“走,先出去。”他一手提着垃圾一手拉着我快速离开这个呛人的办公室。

“怎么哭了?”

“烟熏得。”

“今天他来找我,就这一次,以后不抽了。”

“蒋书远,你早就认识他,你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问,因为我相信你,不重要的事你我没必要知道,重要的事你一定会告诉我。可你明明知道他伤害了雪良,起码你应该在我三番五次提到他的时候告诉我。”

“我……”他眼睛沉下来,“他就是那天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独自在上海的朋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

“怕我让你远离他?怕我认为你和他是一样的人?你怕什么?我会幼稚到决定你能和什么人相处不能和什么人相处?”

“你听我说,雪善,薛松是个好人,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认识他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女朋友就是雪良,听我说,薛松不会辜负任何人,绝对不会伤害雪良,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他很爱雪良,雪良也爱他,他前期的钱都是雪良打工挣来给他的,我只是怕你会不同意他们两个。”

“我迟早都会知道不是么?他对雪良所做的你眼瞎了吗?你看不到吗?爱一个人会让她天天哭?会丢下她一个人这么久?好啊,我就说雪良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兼职,原来如此。”

“是,可你忘了,他还在生病。”

“生病,是啊,他多爱雪良啊,他一个人病不行还得让雪良陪他一起疯?这算什么,同甘共苦吗?”

“你别无理取闹了,平时的好脾气哪里去了?”

“平时的好脾气,都是装的啊,蒋书远,你现在看到真实的我了吧,我就是这样,骨子里比雪良还要疯的彻底,不过,我也看到真实的你了,你也也会有所保留,说的真对,你根本不爱我,她说的真对,蒋书远,我们分手吧。”

“你疯了吗?这么一点小事你就分手?”

“为什么会是一点,你认为只有这一点吗?我给你足够的信任,这么久了,我装够了,我想活我自己,我真的,太累了。”原来那个爱管闲事,被蒙在鼓里的小丑是我,他们多么相爱,渣男变成了痴情男主角,丑小鸭变成了被呵护的公主,他们的吵架就是在变相秀恩爱,我的雪良,我的妹妹,原来这么幸福。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成这样,我应该高兴啊,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分手,我那么爱他,不同于对雪良的亲情,我那么渴望他的坦诚,却又害怕他觉得我和普通女生一样总是问东问西,我有太多想知道的,可只要他不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所以我只能隐藏掉所有的问题继续选择相信。这么多年,我却越来越不认识他了,我一直坚信的安全感,到头来只是他的若即若离,那么分手吧,我也想活的歇斯底里,这并非是一种痛苦,那虚伪的面具我早就受够了!

                        7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拼命工作,健身跑步,追剧游戏,各种事情把我的生活占据的满满的,我可以不穿着高贵优雅慵懒宽松的衣服出入,那件很久没拿出来的运动卫衣就很好,换下了高跟鞋,我也可以一个人穿着拖鞋去超市买菜,素颜原来也可以很美,我不仅可以高贵优雅,还可以疯疯癫癫,大吵大闹,和朋友不醉不归,然后继续昂首走下去。

我的生活彻底翻天地覆,常年出差在外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婚,可怜的雪良和渣男有这样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温暖的蒋书远原来根本看不起我,只把我当成小孩子过家家,开心就好,爱我的奶奶至今怪我不该把事实告诉雪良,家里的水晶灯终于被装修公司卸下来了,再也没有惨淡的青白色,可也不会换上我喜欢的暖黄色,我做的一个美好的水晶梦,碎成了渣渣。我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雪良就坐在我对面,精致的妆容,巨大的行李箱放在旁边,她要走了,和薛松一起去上海生活,这个家,除了有点老年痴呆的奶奶,再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了吧,这个最后的告别,在她看来,该有多开心。

“你和他为什么会吵架?”我要在她远走高飞之前知道所有。

“3年前,他悄无声息的走了,只就给我3个字,分手吧。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居然妄图用一条短信解决我们所有的感情,你也看到了,我放纵了自己很久,后来,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他很需要钱,我又千方百计搞来他的银行卡号,把我所有的积蓄打进去,钱不够,我就去兼职,才会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可是姐,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和那些人乱来过,后来,他的电话变成了空号,没有人能联系到他。那些钱,也没有了音讯,所以我才会和你一直骂他,就当我以为他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以后,他回来告诉我创业成功了,他爱我,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缺钱,他生病,他总是想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可他忘了,我施雪良敢爱敢恨早已不是小时候总是寻求庇护的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了。现在他发达了,有出息了,想让我和他一起走,怎么可能,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既然最困难的时候他选择远离我,那么他的成功也和我没有关系。”

“家人……,可你不还是要走么。”我苦笑。

“是啊,坚持了半天,吵了半天,最后发现家人不是家人,珍爱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可怜我。”她笑了笑,长长的指甲敲得桌子哒哒作响,“姐,我觉得自己很悲哀。我们两个一样悲哀,不是么?”

“还好啊,你觉得你悲哀,你就悲哀,你觉得你是什么样子,最终你就会活成什么样子。”不是么,装了那么久,我骗过了很多人呢,而现在的我,也一样活的很好。

“那我走了。”

我想挽留她,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雪良,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雪良,你是我最珍视的妹妹啊,连我自己都觉得想笑。我咬紧那根可怜的吸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8

昏暗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雪良一直都像我的影子,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学我,小时候,她学我看犬夜叉,结果被吓得半死,后来长大了,她又和我学会了伪装。其实我也一样,从小就学着书远那副淡漠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是他的影子。只是,我一直太不把她当回事,直到她成为影子的主人,我才知道我有多离不开她。那么书远呢,我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个思想天马行空的设计师,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我了。

“雪善,闹够了就回来吧。”猛不防手机里跳出一条书远的信息,我忍不住就哭出声来,我也该好好活成自己了,我也该成为影子的主人了。“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重新谈一场恋爱。”我回复。

书远,只是,我会最后一次学着你的样子,

“雪良,在外面要好好的,如果你想回来,我永远都等着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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