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故事前面的话: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S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热情,乐于助人。我看到她和她妈妈亲密无间的关系,就想挖掘一些有趣的故事来写。我对S说,我喜欢写故事,能对你进行一次简短的采访吗?她说好啊,但没想到这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这是一个让我一度哽咽的故事。
S长着一双笑眼儿,所有我能形容她的词就是快乐。她总是在笑,这让她略显苍白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生动。后来我看到她妈妈后,更是找到了原因。她不仅继承了妈妈的白皙,还有爱笑。也许是爱笑的原因吧,她们脸上的肌肉群都是向上长的,即使有些微胖,也没有下垂的迹象,又或者是她们用的自己公司的抗衰老化妆品在起效果。总之这样一对母女,让我想到她们一定经历了甜蜜的成长期,然后有稳定的日子过,才展现出她们由内而外的甜蜜。直到昨天,我们三个坐在同一辆车里,我在路上做了简短的采访,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昨天我不能开车,所以S来接我了,最后我们汇合在她妈妈家,一起去公司培训。当妈妈一看见我们就亲热的搂着我们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太漂亮了。”当她们坐在前座时,S摸着妈妈的脸说,“今天你看起来好美,头发的味道也好香。”她妈妈回应说,“你也是呢,甜心,我喜欢你穿的这件衣服。”我在后排座位上看着她们,她们像是自带光芒的发光体,深情的照耀着彼此。
真不敢相信她们是一对母女。
我不由自主的问,“是什么使你们如此亲密?”S说,“我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妈妈接着说,“是啊,我们无话不谈。”
“你们总是这样吗?”
“是呀,我们已经保持了30多年这样的友谊了。”
“S, 你能告诉我到目前为止你们之间最为难忘的事儿吗?比如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改变或影响着你们的关系或者人生?你的青春期是怎么度过的?”
因为身为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妈妈,我知道这个阶段对母亲和孩子都是一个挑战。而且这个阶段又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阶段,很多事情可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坐在前排的S忽然沉默不语了,她沉浸在回忆当中,喃喃的说,“这有很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该说哪儿件了?”
“至今最让你难忘的。”我提醒她。
她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儿有一丝游离和犹豫,但瞬间就消失了。她想了一会儿说,“你不会相信的,我在青春期是一个叛逆的坏孩子,我吸毒,酗酒,打架,滥交朋友,不回家。那时候我恨当时的自己,我想成为一个什么别的人。” 她的声音低沉,像是游走在时光的隧道里。“有一次,我吸毒过量,休克了,我被送到了医院。后来警察要把我送到“青少年戒毒机构”,想对我进行强制戒毒。我不想去戒毒机构,我知道他们将对我做什么,他们会用另外一种药来替换我身体里的毒素。我听说过很多可怕的故事。我想回家,所以我请求妈妈收留我。”她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妈妈一眼。“那时候妈妈已经再婚,我不想回到生父那儿去,他天天酗酒,都不能照顾好他自己。然后妈妈收留了我,帮助我戒毒。妈妈每天接送我去戒毒机构听课和治疗,直到有一天早晨,我说,妈妈,今天我是为自己去接受治疗的,我不会再为你去了。”听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酸酸的,我默默的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控制住自己。
妈妈转过头,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说“那时候,你继父只给我6个月时间收留你,我从来没告诉过你。” 然后她从后视镜快速的扫了我一眼,接着说“那个戒毒的过程很艰难,在帮助她的过程中, 我决定戒酒了,以前我酗酒,他继父也是。所以那时候,我帮助S戒毒的日子,我和她继父同时戒了酒。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待在家里无聊,就商量要不要喝一点点酒打发时间,后来我老公说,走,我们去购物吧!我说好啊,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意见啊。那段时间,我们尝试了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直到我老公找到了他的新爱好——木雕。他是如此的有天分,他的每一个小件儿都得到了人们的赞赏,所以他就越做越多,从小件儿到大件儿。后来我们就开始做木雕的生意,我们开始办展览,从小型到大型,后来形成了规模,直到他去世。
她的话就像一曲交响乐,从缓慢到欢快,再到高潮。充满了激情,我的大脑跟随着她的节奏,出现了一个个立体的画面。
“是呀,我记得有一次办展览,我们人手不够,我又收钱又打包装,忙到半夜,还出了好多错误。哈哈,那是多么有意思的一次经历呀!”S欢快的描述着那次经历,妈妈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们就开始回忆起了当时那些只有她们之间才懂的细节。我坐在后面怔怔的看着她们,不由的走了神儿,听S讲述起这个事件,听起来很轻松,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艰难。
我意犹未尽的拍拍S的肩膀问“然后呢?”
她回过头来,笑着说,“后来在妈妈的帮助下,我成功戒毒了。然后我就蜕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我再也没回到我生父那儿去。我和妈妈住在了一起,直到我结婚。”
“是妈妈改变了我。”S充满感激的望着妈妈。
“S也改变了我,因为她,我们戒了酒,做起了生意,和我那可爱的老公度过了不同寻常的日子,因为她,我的人生更完整了。”妈妈转头望着女儿,眼睛里充满了怜爱。
她们作为母女没有那么多想当然的情愫在内,更多的是谦卑,感恩和尊重。这一点和中国式的母女关系有很大的不同。
S和妈妈现在同在一家公司工作,她们一起培训,一起和客户沟通,形影不离。她们有一模一样真诚的微笑和全心全意对朋友的诚恳,她们像师生,像同事,但更像挚友。
回来的路上,当她们送我到一个我和我顾客约好的地点时,我下车时,妈妈再三嘱咐我:“亲爱的,你确定和你见面的这个人吗?确定是这个地址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一度再酸了起来,来美国这些年,没有一个人更像她像妈妈一样的不放心我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让我感到在异国他乡被母亲关爱的滋味儿。
我像一个乖女儿一样回答她:“我确定,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