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是金庸小说中的经典,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困住了小说内外的多少人,实在难以细数。
单就倾慕于杨过的女子来说,就有很多。抛开清冷的小龙女不说,还有刁钻的陆无双,蛮横的郭芙,刚烈的公孙绿萼,善良的郭襄。这些人的情感表达相对外向,我们都可以很清楚的理解。
而另外一个人,性格沉稳内敛,却同样爱着杨过,这个人就是程英。
程英自幼无父无母,依附姨父陆展元生活,与表妹陆无双一同长大。九岁时,遭遇李莫愁到陆家寻仇,与表妹失散。后蒙黄药师搭救,并收为关门弟子。
后来程英带着黄药师特制的人皮面具,前往营救被李莫愁追杀的表妹陆无双。于乱石阵中,救回重伤的杨过。从此,一见倾心。
既见君子
杨过重伤昏迷,程英守在身边,百般照顾。杨过醒来之时,程英正背对着他写字。杨过多次提出要看她写的字,被程英婉拒。
等到程英出去,杨过用诡计拿到碎纸,却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八个字。
程英进得屋来,将剩下的碎纸,揉作一团,拿到外边烧掉了。
而杨过心中细忖:“她写‘既见君子’,这君子难道说的是我么?我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他瞧见我有什么可欢喜的呢?再说,我这么乱七八糟,又是什么狗屁君子了。若说不是我,这里又没旁人。”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出自《诗经·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是一首风雨怀归人之诗,写出了怀人之女子见到心爱人的喜悦。正如金庸先生所说:“《诗经》中所说‘君子’,就是说一个男子,不一定要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有德君子’,这一点杨过却又不懂了。”
《诗经》中所写的是喜悦之情,用一种反问的语句来表达,放在程英这里确实一种无奈:既然已经见到他,我为什么不开心呢?因为她知道,杨过有心爱之人。就是杨过昏迷之中,一直叫的“姑姑”。
淇奥
晚上,程英熄灭烛火,自己却走到屋外月光下吹箫。杨过识得箫声正是《淇奥》,并且反复吹奏“头上五句”,颇具缠绵之意。
《淇奥》也是《诗经》中的一篇,诗歌中描写了对有德君子的赞美和倾慕: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程英反复吹奏的“头上五句”,就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杨过听小龙女说过,这曲子是赞美一个男子像切磋过的象牙那么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么温润。”杨过所想,也是头上五句。
《淇奥》中的君子,与“既见君子”所说都是杨过。
只可惜“若说无奇缘,为何偏又遇到他”!
姑姑
程英吹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自言自语:“就算真要叫我姑姑,也不是说不通……”
程英所说,是杨过昏迷之中,呼叫姑姑。而此时程英已经拜黄药师为师,自然与郭靖黄蓉同辈。而杨过识郭靖黄蓉的后辈,论理可以称呼她为“姑姑”。
但为什么又叹气呢?
一方面是因为,杨过所叫姑姑,是充满爱意的称呼。而如果叫自己姑姑,不过是“论理”“理应如此”,其中便毫无情意。而且,如果真的这般论理,程英更不该喜欢杨过,错了辈分。或者说,他们两个更无可能。
赠帕
李莫愁追来。陆无双将李莫愁信物半个手帕送给杨过,希望能够保杨过一命。程英同样如此。半个手帕,或许可以保命。两人却都主动放弃,希望能够换杨过一命。足见两人深情,不分轩轾。
知己
杨过、程英智谋相当,往往心领神会,不能够成为爱人,却成为知己。
喜欢杨过的女子虽多,但杨过对待她们多少有几分调笑的成分。而当面对程英之时,却有很大不同,杨过总是顾及到她的心事和情绪。
而程英为杨过所做的一切,裁剪衣服,日常照料。杨过都是很感动的,在杨过的一生中,很少有这样的温馨朴实。
程英总是恰如其分的拿捏好原则,在杨过面前,清醒自制,明白这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不能让杨过愧疚和歉意。
杨过和小龙女重逢,她也只轻唤声“杨大哥,杨大嫂。”她的牵挂,也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断肠崖上,小龙女留书诀别。杨过独上石梁悲痛万分。此时能够上前安慰的只有程英。换作别人,是绝无可能的!杨过回头见是程英,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杨过开始服食断肠草,程英与陆无双留在绝情谷照顾杨过。杨过提议三个结为兄妹,或许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和满足。
可惜,杨过终究是不辞而别。陆无双大恸,程英答:“三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段话,多少是出自内敛的性格,多少是对自己的劝慰,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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