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子,又去送饭啊?”
“是啊!我不去送饭他吃啥?哈哈”路上就留下一股爽朗的笑声。
每天,大家都能在路上看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农村妇女。头上包着方巾,穿着厚厚的大棉衣,从上到下都显得是那么的臃肿笨拙,只有两只眼睛乌黑发亮,给人感觉这个妇女不是太傻!
刘嫂子真的傻吗?不是,她智力当然很正常,勤劳能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就是在对待丈夫刘安稳的时候,村里老老少少都说她傻!
刘嫂子爱唱戏,她骑着车,边走边唱,一会儿唱个《小仓娃》,一会唱个《朝阳沟》。
村里人都清楚,只要是唱《小仓娃》的时候,刘安稳肯定是又骂刘嫂子了。要是唱个《朝阳沟》,就说明刘安稳夸刘嫂子今天的饭做的不赖。
很快,刘嫂子就到了山下,今天下了点儿小雨,山上有雾,刘嫂子就慢慢地骑着她的三轮车。
刘嫂子仍然是边走边唱,她的嗓音高亢嘹亮,虽不是那样悠远,可是充满了质朴,深一句浅一句的,抑扬顿挫,充满张力。
到了一个陡坡,刘嫂子张大了嘴,一字一句使足了劲,这个黑黑胖胖的中年女人,她用力歌唱,却不是为了歌,她的双腿在也在使劲蹬车,看来这个破车真是够刘嫂子蹬的。
刘安稳是附近很有名气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在省城里做建材生意。挣了一笔钱。然后就不要刘嫂子了,又娶了一个媳妇。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月。刘安稳的事就被传成了神话。男人们是羡慕嫉妒恨,村里人则把他的故事当成一个传奇。口口相传演绎出了无数个版本。
刘安稳又娶的这个媳妇其实是骗了他的钱之后又离开了他。刘安稳回村之后没好意思说。“安稳,你那个小媳妇弄哪儿了?”“人家现在嫌咱这儿环境太差,不愿意来。”……
后来,刘安稳继续做建材生意。那个时候竞争一点都不激烈,没过多久,刘安稳又成了一个有钱人,还买了小汽车。回到村里,别提多风光了。刘安稳享受村里人对他艳羡的目光。
可是每次刘安稳一回村里,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的妻子一顿暴打。儿子们小的时候,看到父亲打妈妈,就是一味儿的哭!到了少年,看到父亲打妈妈,就要上来护着他妈,结果就被刘安稳一脚踢睡到地上,孩子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儿!
刘安稳心里憋屈,自己是怎样光鲜能耐之人,怎么就娶了这样土里土气,不见世面的女人。怪就怪自己结婚早,那时候他还没有出人头地。
对这些,刘嫂子倒是认了的。
刘嫂子常对村里人这样说:俺家安稳天生就是享福的命!俺家安稳可有本事啦,在外边可风光啦!
村里人一听刘嫂子这样说。都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刘嫂子不在意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每天一个人操劳地里的活儿,叫儿子们专心好好上学。
因为有了这样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男人。
村里人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女人是为了个啥。傻?贱?痴?
刘安稳很少回村儿里,还是因为女人,太多的女人。他给别的的女人买房买车,在那个房地产刚开始的时候,在省会给好几个女的买过了房子。却没有支援过家里一丁点,否则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被儿子恨之入骨。
在村儿里,刘安稳对村民也比较慷慨。加上他回来之后能讲讲外边的新鲜事,他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在家里,刘嫂子永远接纳他。但是他的儿子长大后,不叫他回家,见一回打一回。其实他可以不回家的,可是城里的房子都没写着他的名字,那些女人都不认识他了。
这几年,刘安稳的儿子成才了,承包了一个山头,在上面种了各种各样的果树。现在核桃已经挂果了,黑皮梨也已经就要丰收了!刘安稳每天就在这个山上给他的儿子看山头。
有一些来乡村旅游的人。到了这儿,游山玩水之后,都要到刘安稳看守的山坡上去买些水果。刘安稳对于女性客户非常的慷慨。但凡是女性来买水果的,当然都会大方的说,“算了吧,不要钱!多少给点儿就行!”陌生女性都对这个老人充满了好感。如果哪天儿子也在,刘安稳就一本正经的,无论男女客人,一视同仁,一毛钱也不会少要。
刘安稳儿子的果园里还没有盖房屋,他就住在一个用油布搭建的窝棚下面。有一天,刘安稳谨慎地对儿子说:“给这儿盖一间房子吧!”话音都没落地,大儿子就嚷了起来:“盖啥房子?盖房子不要花钱吗?你能给我看果园了就看,看不了赶紧滚蛋。”刘安稳就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一个儿子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可见他在年少的时候在心里就已经对父亲埋下了深深的仇恨。
山上通有水电,刘大嫂照样每天赶过来给他送饭,吃过饭把碗再送回去。儿子看不顺眼:“妈, 以后不要天天给他送饭了。山上是不通水还是不通电?叫他自己做!”刘大嫂也不和儿子辩驳。嘿嘿一笑,整理好了碗筷又蹬着她的三轮儿车下山了。
刘安稳在山上的时候,只要有村里的人在,他就会丝毫无所顾忌的追忆起那些光鲜的日子,当然他也从不避讳给他送饭的这个女人。
有一回,刘安稳又说:以前在郑州的时候,我给一个女人买过一栋别墅,按现在的房价,我儿子这个生态园卖了也没有那个别墅值钱!
他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他一说这个话的时候,就两眼放光,直说的满嘴喷白沫!他正吹嘘的带劲的时候,恰好这话被刚刚从丰田霸道车上下来的儿子听到了,上前就是一顿打,不轻不重两下子就把他父亲打翻在地。
刘嫂子的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赶紧扶起来趴在灰窝里的刘安稳,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过了几天,大家仍然看到刘嫂子边唱歌边给刘安稳送饭。可这次不同了,她骑的是一辆儿子给她买的电动三轮车,她再也不用使劲的用脚蹬车了。
有的人说这个女人太轻贱……只是有时候感情这个事外人怎么能说得清楚呢,刘嫂子逆来顺受,对刘安稳是一种盲目崇拜的爱,现在他落魄了,没钱了,成了丧家之犬了,他就可以安心地守在她身边了,也许这才是她憧憬了一辈子的生活,终于可以和这个薄情的男人厮守一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