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鱼缸中的群鱼游来游去,孤独是醉酒后总无法满足的食欲肆意张扬,孤独是在回民街走来走去一家又一家尝试后寻求的饱腹感,孤独是丛林中的鹿王用深邃的眼眸凝望着远方——而今的你感到孤独,又为了什么?
一
小时候租住在城中村,房东爱喝酒,他说 “一个人喝酒叫喝闷酒。”当时不理解。长大一些,父亲带着我到烤肉摊吃东西,邻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父亲聊了起来,他和父亲是一批进厂的工友,一天早上起床迟了,急急忙忙跑去上班,迷迷糊糊地经过铁道,被火车轧断了双腿,那年他十几岁,八十年代,能进厂接班当工人按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世事总无常。受伤头几年,工厂的效益还不错,能够按时发放生活费,还雇了保姆照顾他起居,后来厂子效益不行了,生活费不能按时发放,活人不能被饿死,他一个人坐着轮椅来到办公楼下,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上趴,爬到厂长办公室所在的四楼,在办公室门口一坐就是一天,这么爬了几回,厂长再也无法回避,恢复了他的生活费。
他说: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烤肉喝啤酒,为了维持这个爱好,多年来每天坚持只吃一顿饭,攒钱到晚上吃烤肉喝啤酒。
房东说的话对也不对。
二
我四岁以前在老家生活,村里有家小卖部,一个自幼身患小儿麻痹的男人常年卧炕卖货,村里人叫他“瘫瘫”,我和小伙伴经常在他那里买糖和玩具,小时候调皮,每回买完东西之后都喊叫着“瘫瘫、瘫瘫”跑开,他总是举起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嘴里骂着目送我们。十几年后再回老家,和父亲在村子里转悠,小卖部还开着,瘫瘫已然认不出我,父亲走进房子和他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就退了出来。瘫瘫的吃喝拉撒全在炕上,自己做饭吃,兄弟姊妹定期给他送些米面油;炕边立口大缸,父亲进屋时,适逢他尻子朝炕边撅着。
村里有个废弃的烤烟炉,黄泥垒的,底下炉膛上连烟囱,炉膛内铺满麦秸杆,有位老太太被儿子从家中赶出来,又在另一个冬天被抬出来。
小时候的玩伴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尿泥,有回我取笑她不会站着尿,她以行动成功证明自己之后“哇”的一声哭了,湿着裤子回了家。还有个玩伴不在了,有的说是得了不治之症,也有说法是得病家里不给治,下一锅面条,他端着碗过去只剩下面汤。
三
D是我高考补习班的舍友,那年我转学,走进宿舍D第一个和我打招呼并帮忙铺床,高考结束,他成绩不理想,咬咬牙参加了第三次高考,成绩依然不理想。由于考试压力过大导致D脱发,他经常为此苦恼,试了很多生发药、每天用生姜抹头都不见效,上大学后老师曾当众拿他掉头发的开玩笑。
高考补习结束后我和D有两年没见,临近过年那阵子,他在QQ中说想和大家聚聚,过了几天,他的QQ头像再次闪动,QQ那头自称D他哥,说D不在了,我以为是号被盗了,打电话过去关机,向朋友们打听,得知真的不在了。
D的离去至今成谜,他家人称大年三十那晚他早早睡了,半夜喊叫肚子疼就赶紧往医院送,送到医院人已经昏迷,医生建议转院。
转到大医院,大夫问:“娃这么瘦,得是吸毒?”
D母亲眼泪唰的一下出来。
“不可能!”
大夫又问:“得是吃药了?”
D家人赶回家,发现他枕头底下压着个可乐瓶子,里头装着半瓶绿色液体,他家人拿着瓶子赶到医院要求化验,医院称检验科的人不在,他家人又想办法联系上一所化验机构,化验机构称他们刚成立,设备还在调试。最终,他家人只能默默守护在病床前,眼睁睁看着孩子离开。
有时候人的感应很玄,浩田说:得知D去世消息的前一晚,他梦见在补习班教室里上自习,D在门口叫他,他出去后D说了句“我毙了”,然后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