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是大哥的第三个孩子,属于超生游击队中的一员,大嫂经常挂到嘴上说,这个小三是多要的,将来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吃苦受累。
我的侄女叫娟子,她出生时已经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大哥大嫂去田里收种庄稼,就把娟子交给我看管。
那时我也是个孩子,只比侄女大几岁,孩子时代的天真、贪玩、好奇、调皮、讨人嫌、讨人喜欢的属性我都有。
我和几个小伙伴,整天满世界疯跑,侄女就是我的个小尾巴,走到哪带到哪。
一天小伙伴们提出去西河捉鱼,我们拿着铁锹、洗脸盆、网子、篮子、水桶。侄女非常高兴,欢快地跑在我们的前面。
我们找到一处断流的河段,用铁锹封成一个小土坝,再把篮子挡在土坝中间,就开始有小伙伴,抡起洗脸盆找准篮子方向往外泼水,哗哗啦啦的泼水声,伴随着小伙伴们的欢呼声,娟子跳东跳西捡小鱼,满身泥巴满身河水。
小鱼全部落网后,有人去附近捡柴火,有人从家里拿来一个断把的炒菜锅,有人在草丛找来几块砖头支起锅。不大一会水烧开了,小鱼在锅里上下翻滚,小鱼的香味飘出很远很远……
侄女跟着我,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但是她很高兴,从来不知疲倦不哭也不闹,有时还能给我出主意。
我们都饿了,我跳上桌子扒着盛馍的篮子,馍篮子空荡荡的。侄女说:“小姑,我们煮鸡蛋吧?”我说:“哪有鸡蛋?”她把我拉到鸡窝前。
鸡窝在窗沿上一个破旧的蓝子里,一只黑白相间的母鸡卧在鸡窝中,我们伸手去拿鸡蛋,手还没有伸到窝底,就被母鸡猛啄回来,再伸出手再被猛啄回来。侄女拿来一根长竹竿往鸡窝里乱捅一气,老母鸡下窝了,我们拿出鸡蛋。
侄女和我,用一桶水煮了七个鸡蛋,侄女很卖力,把风箱拉的呱嗒呱嗒响,鸡蛋还没煮好我们就变成熊猫脸。
锅灶下的火还没熄灭,我俩就迫不及待捞出鸡蛋,剥开鸡蛋我们都傻眼了,里面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小鸡,我们吓的随便扒拉一个小土坑,赶紧把鸡蛋丢进去埋了。
大嫂下田回来,看见老母鸡在鸡窝下来回转悠,还一边转一边叫,只有侄女和我,能听出老母鸡的怨恨。嫂子问我们,老母鸡怎么了?我和侄女都说:“不知道”。
第二天,我家的老黄狗嗅着味把鸡蛋扒出来了,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那吃鸡蛋,嫂子问我和侄女:“老黄狗从哪弄到的鸡蛋?”我和侄女说:“不知道”。事隔几年嫂子说,其实她知道是我俩,把母鸡抱窝的鸡蛋给煮了,之所以没有揭穿,是因为怕吓着我们。
大人们一出门下田劳动,我们就没有束缚了,玩腻了就开始寻摸其它事,小伙伴们找上门说,北地的西瓜能吃了,问我和侄女去不去?哪有不去的道理,我们很高兴。
一个小伙伴说,留下一个人在地头放哨,看到有人来就支一声。侄女被众人推荐留下来,我们刚进地里还没等摸着瓜,就听到侄女怯怯的喊声,“诶喂,来人啦”吓得们赶紧从地里窜出来。
“虚惊一场”,不是看瓜的老李头,是个过路的。我和小伙伴刚摘到几个,又传来侄女怯怯的喊声,“诶喂,来人啦”。我们又快速窜出来,大家长出一口气,还好是邻村卖炮的。
进地前我和几个小伙伴,都喝斥我侄女,看准了再喊我们,瓜还没偷到就让你吓出一身冷汗。
这次侄女很上心,我们都快被老李头抓住了,她才惊慌失措地大喊,:“哎呀,来人啦”。我和小伙伴们连滚带爬逃出瓜地,顾不上挑拣大小孬好。
在一块玉米地里,我们围成一圈分瓜,侄女只分到两个干瘪的小瓜,侄女感觉很委屈,当场哇哇大哭,小伙伴们也很烦,都说要不是你看见老李头不喊,我们也能多拿点,侄女说,都怪老李头今天换了衣服,我看不准就不敢喊了。
侄女上学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相应少了许多,有时也在一起写作业,一天她问我:“小姑,长大了你最想去哪?”我说:“我最想去北京天安门”。侄女又问我:“小姑,你想没想过嫁外地?”我说:“没想过,但我害怕去远方”。
我结婚那年,我侄女念初三。她偶尔也到我家吃顿饭聊聊天。我生下大女儿那年,大嫂陪着侄女来跟我借钱。
侄女对我说,她不想在家待着,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了解侄女,她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我拿出我能拿出的全部交给她。
一连几年侄女都没回家过年,除了往家寄些钱和衣物之外,电话也很少打。
一个中秋节侄女回来了,跟她同来的还有一个南方小伙子,这个小伙子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聪明,城府深。我把侄女拉到一边,我对侄女说:“娟子,这个男孩只能交朋友,不能托付终身”。
我的话被言中了,侄女给我打来电话说,那个南方小伙要和她一起开店铺,共同投资经营。前期我侄女投进去两万,他投了五千,经营没多长时间就倒闭了。
侄女说店铺关门后,挨着她家的老板娘说,那个小伙子挺花心,侄女不在店时,它就约其她女孩来挑衣服,侄女去进货他就带女孩来过夜。
我对侄女说,你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就当那两万块钱交了学费。
侄女继续留在外地,我多次劝她回来她都不肯。侄女说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一天丈夫从镇政府回来,他对我说娟子出事了,派出所的朋友私下对他说的,娟子卷入传销大军。
我怕这事被大哥大嫂知道后,他们受不了打击,就没跟他们说,其实就是给他们说了,他们也没办法解决,我还要为他们操心,想法安抚。于是就默默隐瞒起来,我很焦虑,有时彻夜难眠。
我和丈夫请派出所的朋友吃饭,问他有没有办法把娟子弄出来,朋友说,娟子现在的情况是她本人不愿意出来,她被洗脑很严重,除非派出所拿出证据,证明她有违法事实,以提审的方式。
朋友说伪造证据是违法的,他不敢去冒险。后来朋友被我们磨的实在没办法,勉强答应和我们一起去,但他没有把握把事办成。
我们和朋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侄女从一个破楼里带出来,侄女很固执,她一点都不配合我们,不吃饭、不喝水、不和我们说话。
我和丈夫一人架着她一条胳膊,死拉硬拽去车站,她看见有警察过来巡逻,大喊救命,说我们是人贩子,警察掏出对讲机,不一会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从车上跳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这次多亏有朋友跟着,他掏出证件,费了好大劲解释也没用,我们全被带进警察局,在朋友强烈要求下,警察局才给朋友落实了身份。
警察局长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他说你们离家两千多里,路上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万一出现纰漏孩子跳车多危险,我派辆车送你们回去,就这样我们把娟子安全带到家。这件事一直温暖着我们。
到家的工作更难做,娟子根本不领我们的情,跟我大哭大闹,说我断送了她的大好前程,说她会恨我一辈子。
我在网上到处搜,怎么能让失足传销的人快速走出误区?怎样与做传销的人快速沟通?怎样和刚解救出的传销人相处?怎样让传销的人认清危害?
除了网上搜索,我还去城里咨询律师、请教专家教授、询问我信任的人,征求他们的看法。我是不敢告诉邻居和身边人的,人言可畏,他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我侄女很那啥的,我侄女还要好好嫁人的,我要保护她。
现在我侄女仍和我倔强地对峙着,我在网上咨询到一家成人全封闭学校,想把她送过去,不怕学费高,就怕是个变相的精神病医院。(未完待续)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