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再也想不起。又高兴,又遗憾。
记忆往往赋予粗糙的小学时光毫无意义的含义,有一年却不得不记得深刻,四年级。那年我从乡村转学来到那座小县城的那所学校,在那里度过了下半个小学时光。听说那所学校以前是个贵族学校,我到那儿的时间正赶上它从贵族学校向普通学校没落的转型,也正因此我才能够进入那所学校。
学校虽没落了,贵族学生倒还有不少残余。贵族学生,或者说带着一身贵族气的学生,我想那大概类似于今天所说的“公主病”。
我被亲戚送到学校,那是个金秋里的日子。我生性胆怯内向,只默默站在一旁看其他孩子跳皮筋。没料到那亲戚躲在墙后偷看,见状就出来帮我交朋友。恰好旁边也有一个观望的孩子,一问也是转校插班生,在亲戚的帮助下,我和她便开始一起玩耍。那女孩儿叫岚。那时的岚一头短发,像个男孩,模样很粗糙。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个朋友,会留在我记忆里那么深刻,会影响我在这里的整个小学生活。
生在思想传统保守的家庭,从小我就胆怯内向讷言,是个挺忧郁的小孩儿,不怎么讨人喜欢。在陌生环境里,我更用沉默少言来保护自己。
那是我首次踏出家庭的保护,也没接触过这一类傲慢小孩。我胆怯世界也窄,只知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是个道理。
那是第一次写周记,我编造了一句“我初来乍到,害怕同学们看不起我,结果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竟没有想到老师给了我最高分。班里一位胖女孩在看过我的周记后,一把把我本子摔在地上,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句:“还最高分!”我有些错愕。我记得她瞪大了眼睛用食指,戳着我的鼻子说“老子就是看不起你。”她比我高出半个脑袋,长得有些壮,因为愤怒而瞪大了的眼睛像牛蛙一样鼓鼓的,露出了大片的白眼仁,鼻孔变大一张一吸,模样很吓人。错愕过后我又感到很委屈,就任她那么用手指着鼻子站着,手足无措却不敢说话。她在一片哄笑声中趾高气扬地离开,我心里只剩下害怕,于是憋不住眼泪。那女孩儿叫颖,那时的我不能知道,她只是是我险恶日子的开端。
调整座位时,我的后排调来了一个瘦瘦的,头发扎得高高的女孩儿。她也叫颖。一次,她的钢笔掉落摔坏了笔尖,她一口咬定说是我碰到了桌子所致。我确是一直埋头写作业并不知情,正在疑惑中,只能一味否认。她闹着要我赔给她,我坚持不服。她急了,从后面扯着我的头发,问:“你到底赔不赔?”我也反过身扯住她头发。她离我很近,我见她眼睛因生气而瞪得很大,像那个胖女孩颖,看着有些丑,不免要发笑。她威胁我说:“我要去告诉我爸爸,让他来教训你。”我们都知道他爸爸是这学校教务处的领导。我突然有些害怕了,我很害怕学校会让家长知道,我不能给亲戚添麻烦,不能让父母担心。“你知道这钢笔多贵吗?你都买不起!”一想到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买新钢笔,心里更加害怕。又想到这事真不是我做的,又觉得无比委屈。那时候的我啊,竟又憋不住眼泪。
叫岚的女孩性子顽劣,是我唯一的朋友。岚常常把她的作文借给班里最爱起哄的男孩女孩抄,他们抄完后会嘟着嘴巴指责岚就是这样四处巴结人的,他们把岚数落一通,岚却总是很开心,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她见我看她,有时候会得意地瞟我一眼。我知道,她为与班里那些“有名气有号召力”的人有了“交情”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