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云洞的模样竟与记忆里别无二致，仿佛人间这几万年的沧桑变化里唯独忘却了这一隅。
“北辰……”玉帝连在凡间的记忆一并给了我，如今站在刻云洞外，反倒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合适。“今日叨扰，求见亦宥帝君。”
良久，青衫男子从洞中出来，饶是我阅人无数，也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看来是亦宥帝君本尊了。
“多有打扰，忘帝君莫怪。”
帝君在我身上轻轻扫过一眼，缓步坐在了洞外石桌旁，即便是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也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小芷尚未痊愈，星君请回。”
“她……芷女姑娘受十方落雷……”纵然侥幸受住了落雷，恐怕一时也无法痊愈，更甚是命悬一线。“若有帮得上忙的，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帝君这才仔细看我，也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半晌帝君才说到，“星君前世以修为救了小芷一命，小芷今生以修为救了星君转世一命，已是两不相欠，星君不必心有愧疚，这是小芷的意思。”我正要解释，帝君接着说：“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意思。救命之恩能相抵，可星君欠着小芷的，可不是一两条命便能抵清的。我当年只当你是有些仙缘慧根的凡人，小芷对你一片痴心我也拦不住，权以为你修满因果升了仙，小芷与你尘缘已了自会放下，没想到当年的固执和尚竟是星君转世，还与小芷有前世纠葛。”
我已无从辩驳，自知欠了芷女许多，即便以仙家性命弥补恐怕都不及。
“若我早些知道这些，宁愿小芷是个修行万年都不得升仙的青蛇，不去天宫走那一遭，反倒省事。”我分明看出了帝君眼里几分杀意，“事已至此，天宫之事我也早不关心，你贵为星君我也不能对你如何，只请星君不要碍了小芷养伤，更不要出现在东允山方圆百里。小芷虽已是仙，但天宫不去住也罢，凡间反倒自在安乐。星君应当明白了吧？”
要我再不与芷女相见，这话我自然明白，可我千方百计寻得记忆，若是什么也不做，即便芷女不怨我，我也是过意不去的。“欠芷女姑娘的，在下无论如何都要还上。”
帝君冷哼一声，“星君打算如何还清呢？再还一命给小芷，还是再续上那段本就不该的姻缘？”许是察觉出自己的怒不可遏，帝君稍有一顿，“小芷她经的磨难已经够多了，还要她怎样呢？”
“我只想，此生不再负她。”这话脱口而出，到我察觉时，心间若有无数利刃横冲直撞，刀刀见血。记忆寻回之前，只当是负了芷女一生，心有愧疚却也觉得并非于事无补，可有了那重重记忆，愧疚之外便生了其它情愫。我早该记起的，云楪伤我那刻我便明白的事——凡心一动，情缘一结，生死无悔。
“此话当真？”
我与帝君闻声一道往洞口望去，芷女扶着洞门，脸色苍白，甚至连人形都有些稳不住。
那一眼，仿佛穿越万水千山，历了千万年风霜，却又如我初见她时的模样，落在我身上，扒开我心头捂着的伤口，异常灼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