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读大学,那时我仍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报道当天,我将头发分绑成两条辫子低低地搭在耳下的肩膀处,留着齐刘海,带着南极冰层般厚的眼镜,踏入了我需要生活四年的大学校园,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娇俏的女孩儿—宋亲。
她姓宋,宋亲是我给她的特称,亦是我的专利。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教室,我们都在开会,她迟到了,一声清脆的报告之后走进教室,在我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娇小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圆溜溜的眼镜每眨一下都闪烁着一股子灵气,披肩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将瓜子型的脸蛋衬得更加精致。我的脑海闪过一张明星脸,是的,她,长得像周迅。
“我喜欢这个女孩儿,我想和她做朋友”。我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
散会回去宿舍,我发现这个女孩儿竟然是我的上铺,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surprise。我们也欢快地开始了聊天,询问彼此的家乡,和对校园的感觉,她说“你这个打扮很可爱”.我告诉她,她本身长得就很可爱。
军训的日子,我俩作为班级的小个子,并排站到最后一排,每每休息都会埋着头说上几句体己话,一次教练让大家表演才艺,同学们都推来阻去,指到她时,她落落大方地站到中间,唱了《我们的纪念》的高潮部分,调子妥妥的,半点都没有跑偏。下来后,我告诉她,她唱歌真好听,她浅浅一笑,说,“高中时候,同学们经常让我唱歌,我经常在上课时钻到桌子底下练歌”。我想象着当时的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些紧张忙碌的军训日子很快流走,半个月后,我们的大学算是进入了正规,我和“我上铺的兄弟”的美好友情从此搁浅。她沉迷网络游戏,宿舍有位和她“志同道合”的女孩儿,于是他们成了闺蜜,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游戏,一起窝在宿舍睡到我们都去上课依然不起。两年中,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没有交集的生活。早上起床时,她尚在酣睡,中午回去宿舍,她已经出去忙碌自己的事情,晚上我已经准备睡觉了,他们才回来,隔着蚊帐,我朦朦胧胧望着她在地上出出进进地洗漱。偶尔,她的闺蜜缺席,我便替补性地陪她吃饭,散步,每次在一起,两个人都会化作小麻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我以为我的整个大学都只能和她做舍友,无法成为她闺蜜了,然,相识两年后我们的友谊之树开始茁壮成长,并最终长成足够挡风避雨的参天大树。我相信这是因为缘分,我也总是傲娇地挑着她下巴告诉她“你是我的,终究都是我的”。
大三时,她与其小伙伴友尽,我发挥了一贯的替补风格,陪她吃饭,散步,逛街,安慰她开导她,寸步不移地陪伴她。当时宿舍重新分配,加之她的网瘾已经消除,于是,我这个替补正式上位,垄断了她大学的最后两年。
重分宿舍后的我俩,中间隔着四层楼的距离,然,“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在友情方面是屡试不爽的,我俩亦是有力地证明了这句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不在一个宿舍,我们便争取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上课永远是同桌,下课后一起吃饭,即便是吃不同的饭菜,也要陪着彼此买好饭后再提着饭菜去食堂找一处没有人的座位一起吃。就算是洗澡,我们也都是经常和别人换位置,除非一进去就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淋浴。我们总是在聊天,真正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一生能有几个?我们庆幸遇到了彼此。我们聊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甚至是家人的许多趣事,当时她有个小表妹,我从未蒙面,但感觉是看着她长大了。
越来越熟之后,我们可以把别人匪夷所思的话题摆到桌面大谈特谈。犹记得一个暖阳高照的冬日,快下课时,她神神秘秘要给我讲个笑话,于是我洗耳恭听了一个关于在酒店里大便从天花板上掉在开着的电风扇上的笑话。我压低声音咆哮着“你知道,老子中午是要和宿舍人一起吃火锅的”她笑得很欢快,一副恬不知耻的德行说“啊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多放了点麻酱吗!”当然,那天的火锅我就没怎么吃,其实到现在,我都在这个笑话的阴影下无法多吃火锅。
四年的时光,倏忽而逝。我俩还有好多话想说给彼此,好多事想携手去做。但毕业在即,离别前的欢聚成了每个宿舍分秒必争之事。那段时间,忧伤的旋律一直环绕着我们,整栋宿舍楼都充斥着不舍的气息,我们随着舍友匆匆收拾自己的行李,把可用出售之物带到学校跳蚤市场低价卖给学弟学妹们,出出进进宿舍楼之际,总能听到小虎队的《一路顺风》。我俩与各自宿舍做足了离别前的全部工序,又把原来宿舍人叫到一起小聚一番,吃饭合影游玩,每次去KTV,《我的好兄弟》成了必点之曲,仿佛只有用尽心力嘶吼过赞美友情的歌曲后,才能没有气力因友情而流下离人泪。其余时间,我俩都是一如既往地腻在一起,聊着彼此的机缘,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我坚信,我俩都让对方先于爱情而体味到了爱情的至死不渝。
离别从来没有因为我们的不舍而放缓脚步,我们把该卖的卖掉,该托运的托运回去,剩下的是依然厚重的行李,我们带走的是自己的大学,是四年的全部。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候车室的最后温存都变成了不可能,我俩淹没在候车室的人山人海中,打着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通话,叮嘱彼此“换了号一定要告诉我啊,有事打电话啊!”
火车载着我急速前行,我看着路边急速倒退成影子的景物,思绪飘然飞回大学,翻看着她留给我的小物件,化妆包、鱼骨手链、贝壳等,我的日记本里还有她胡乱翻页写下的赠言和签名,笔划之间满是稚气,我总说:“你的字就像你的人一样搓”。再想到一起上课的日子,每次她说英语,我都会告诉她“你的英语发音和葛优好像耶!”经常会在自习室里把书本扔到一边,嘻嘻哈哈地聊一个晚上,全然不顾别人鄙夷嫌弃的目光;经常会在走路的时候,莫名戳中笑点,俩人笑得直不起腰,全然不顾刚出门时才拾掇好的淑女形象;经常在逛街时,穿着自己中意的衣服,聆听对方的点评,全然不顾导购的建议……原来我们有那么多关于彼此的回忆。窗外的景象掠过车厢,我们的过去掠过我的脑海,回忆在心底发酵,我将头扭向窗外,顷刻间,泪水决堤。那些天,我们忙着论文答辩,忙着聚餐,忙着毕业前的各种事情,忙碌一天后晚间是沾枕即眠,经历离别的时候却没有时间去体味离别,所谓的“青春散场不诉离殇’只是没有时间去诉。
毕业后,我们当然很及时地把新号发给对方,微信上总有俩人的聊天框,随时都有可能收到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一则笑话,一个故事,或者是一张照片,随时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同时,电话亦 没有停歇,常常在电话里商量重要的事情甚至在彼此电话里哭泣,隔着万水千山传递过来的声音并未失去往日亲切的色彩。
学校如今已是一个梦。一个穷极一生而难以忘怀的梦,随着人事渐长,韶华渐逝,青春仿佛是一个影子,紧紧跟随着我们的脚步却再也触摸不到。那个陪着我疯狂挥霍青春的女孩儿如今已经身为人母,但我们彼此的友情和青春从未随着时空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