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by  荔枝少女

“西子，我失恋了，呜呜~~”我看着对面，坐着一个粉红色小裙装，头戴哈喽开题的姑娘，硕大的泪珠滚满了精致的小脸，抽了几张纸，给她抹抹。

“别哭别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个不好，我们还有下一个更好的等我们才是！”她抽泣了几声，半个小时之后总算停下来。

“可是西子姐，我觉得我快活不下去了，没有他，我一天都不能活！”粉红小脸蛋又开始抽泣，我赶忙止住她：“听西子姐说个故事，你就不会哭了好吗？”

“呜呜~~好吧！”

大概在三十多年前，石头村里有一个花姑娘，叫凤生，由于脸蛋生得太俊，自小就有无数男子青睐。

哪怕是几十里开外的村，许多人都赶过来，只为目睹其真容。在那个生女儿就是赔钱货的年代，凤生的父母却为了生这么好看的女儿而暗暗高兴，心想，说不定能把她嫁给某个村官，这辈子就不愁吃了。

姑娘长到十七岁，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不少人来提亲。养猪大户，村主任的儿子强仔，就是其中一个。强仔二十岁，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常常拖拉着脑袋远远地看着凤生，自顾自地叫“媳妇”。

凤生不喜欢这样的胖子，任凭爹娘劝说，死也不肯嫁。每次看到强仔，就远远地躲开，暗地里叫他“猪仔”。强仔也不生气，说：“你叫我猪仔，那你就是猪仔媳妇。”

痴情地强仔，完全没有任何妥协的样子，凤生去田里割玉米，他也跟着去拔草；凤生上街卖菜，他也跟着去买鱼；总之，凤生走到哪，他跟到哪。

直到有一天晚上，凤生走进小树林里，不见了。强仔急的满头大汗，想回家去叫乡亲帮忙找，但又怕这一去又耽误了时间，于是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摸灯下黑着找，摔了好几个跟头，头也磕出了血。

那一晚上，强仔也没找着凤生。天一亮，凤生就从家出来又去街上卖菜，一点事的样子都没有。可强仔那晚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在家睡了三天三夜，谁也叫不醒。

自那之后，凤生的身后没了那个死皮赖脸的跟屁虫强仔，强仔和几年前一样，跟着父亲养猪，喂猪，卖猪肉。

直到有一天，凤生家里出了大事，二十岁的凤生肚子突然大了起来，她爹妈如同五雷轰顶，在家里用绳子把凤生捆绑起来，又哭又骂，又拿起绳子往死里打。

“说，是谁家的？你个蠢丫头，不知害臊，你知不知道你没嫁人就生娃，爹娘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还不快说，是谁家的！！！”凤生爹拿起鞭子，颤抖的手举得老高。

凤生满脸泪痕，把嘴唇都快咬破了，硬是死撑着不肯说一个字。

这事不出几个小时就传遍了全村，大家都聚在一起，骂骂咧咧的。

“我就知道，长得好看的都是骚货！”

“就是，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

平日里对凤生垂涎三尺的汉子，也在这时加上几脚，恨不得踹进土里。

强仔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猪圈里打扫，他懵了好一阵。一言不发就往凤生家跑。

当他跑到凤生家时，凤生已经快奄奄一息跪在鸡圈旁，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全身。

嘴唇也失了色，强仔努了努嘴，费了半天劲，“腾”地下跪。

“凤生爹，孩子、、、、孩子是我的。”他闭着眼，艰难地吐字。

从屋里出来的凤生爹，听了消息顿时晕了过去。

凤生看着强仔，倔强的大眼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泪流得更凶。

“强仔，不、、、”

“凤生，你啥也别说了，孩子就是我的，是我的，我认了。”强仔往凤生看去，坚定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爱。

几天之后，强仔说服了村主任父亲，把凤生娶回了家。凤生爹也没多说，高高兴兴收下丰厚的彩礼，家里又白白多添了五头猪仔，日子还是热腾腾地过起来。

“我就知道，肯定是强仔那娃子的，全村里就他最喜欢凤生。”

“就是就是，你看他每天看着凤生那傻样，哎哟还真不错，牛粪终于和鲜花配对。”

村里的七长八短的闲言闲语，总算在婚礼的炮声中安静了下来。

不出几个月，凤生生了个女娃，长得玲珑剔透，像极了凤生。强仔抱着娃，每天边干着活，边逢人就夸：“我女娃，长得跟她娘一样俊。”

日子本可以这么无声无息地过下去，可是几年之后的一天，凤生不见了。

强仔抱着女娃，找遍了附近几个村，都没见到凤生。

有人说：凤生估计是不想待在村里，所以跑了。

也有人说：凤生从来没有爱过强仔，孩子也不是强仔的。

听到后者的话，强仔不由分说拿起锄头就追，“女娃就是我强仔的，就是我的！”

强仔回家摸了摸睡在炕头上的女娃，强忍着泪，继续干活，一把带大了她。

等女娃长到十五岁时，村里人似乎又从女娃的身上，找到了当年凤生的影子。一样的俊俏，一样的让男人着魔。浅浅一笑，就让人丢了魂。

可没人敢追，强仔每天拿着锄头，在后头死死地跟着，只要哪个不长眼的小子往前一靠，锄头就会不由分说砸下来。

可在这一年，凤生出现了。

四十多岁的凤生，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眼神浑浊，身形落寞。她往强仔面前一站，泪就汹涌流下来。

原来当年，凤生去了小树林，是和隔壁村的春元约会，那晚恰巧被强仔撞见，但他没说。

一来二去，约会了好几次之后，春元把凤生的肚子搞大了，凤生一直想嫁给春元，但春元推脱说，再等等，市里的名额就要下来的，到时候调到市里，就带着凤生一起过去。

这么等啊等，等到凤生的肚子大到再也瞒不住的时候，也没等来春元，他已经去市里担任要职。说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未婚有子”这样的消息，官位不保。

他要凤生先把孩子生下来，等过几年再把凤生接过去。强仔看到凤生怀孕的事，就知道肯定跟那晚有关，但她不忍凤生背着这样的名声过一辈子，就硬生生地把这事扛下来。

过了两年，凤生还是跟着去了市里，找到了春元。春元当时已经结交了局长的女儿，正准备着手婚事，凤生这么一去，让春元大吃一惊。

他又担心这个山野村妇不懂规矩，把这事闹大，于是便把凤生安居在一偏远民房，偶尔来探望，用工作忙为借口打发。每个月给固定的零用钱，告诉凤生说再等等，等合适的时间再把婚结了。

单纯的凤生，这一等就是十几年，从一个无知的村姑娘等成了四十多岁的妇人。

前几个月，春元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凤生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这人。想来十多年之久，期间还堕胎了三次，凤生就感到了绝望。

绝望中，回了老家，看到了猪圈里的强仔，他的背驮着，身后跟着一个穿花衣的女娃。

凤生没有说话，只是流泪。

强仔也静悄悄的，指了指少女，说：女娃，这人，就是你妈。

女娃回过头，这是她听过无数遍故事的女人，她的妈妈，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陌生中有点熟悉。她老了，不漂亮了，但依稀间仿佛能看到当年的影子，应该跟自己一样吧。

凤生就这样，跟着强仔回了家，强仔每天做饭打扫猪圈，凤生就坐在炕头上，望着窗外出奇，啥也不说。

不久之后，凤生就疯了。拿着锄头追人追到了村口，等强仔追赶过去时，凤生已经血肉模糊躺在了村口的大树下。人们都说，是凤生发疯起来，追着人喊“春元，你给我回来，你带我走啊！”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砍了。

强仔没有说话，他抱着凤生，像抱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他打掉了凤生头发上的树叶，鼻子里发出苍茫又悲伤的呜咽。

“后来呢？强仔怎样了？”粉红的小脸小心地问道，她被这个故事弄得有些心酸。

“滴答滴”，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嗯，好的爸，我下午跟您一起去、、、要买花吗？哦好的，买多点。”

“后来啊，强仔独自把女娃带大，终身未娶，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带着女娃去坟头，今天是凤生的忌日，她就是我妈。”粉红的小嘴张得老大，惊讶不已。

我起了身，外面淅沥沥的下着雨。

这世间就是如此，无情有情

谁为谁付了性命

谁为谁伤了心

只有雨，不会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