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告别的话,太难;想做告别的事,太烂;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了时间,消散了热情,也冲淡了情怀。
总是怕,有一天我会记不清了,或者,忘记了。所以不小心的想起,断断续续的书写,是这些陌生人的笑脸给我温暖,赞美给我鼓励。还有,冷眼和嘲讽给我奋起直追的一股特别力量。
遇见她的那天,距离现在已有两年余久,也是我满腔热情赶赴成都参加比赛的那天。我撑着伞,背着双肩包,在雨中踱着小碎步往前赶。奈何,就在这个时候大脑向我发出警报,解决“内急”迫在眉睫,写到这里不免觉得有些滑稽。当然,我还是为了解决问题,让自己紧紧相拥的上下嘴唇分了家。
“奶奶,您好!这附近有厕所吗?”慌张中我看到距离我不远处的一位刚买完香烟的老奶奶,连忙发出了求救信号。
“进去……最里面……左边……小门……”,她倒是不慌不忙,一字一句的指引给我,支支吾吾的表达,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冲她点点头,便转身准备直奔那个小门。
我被一只有力而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腕部,没等回头,就又听到刚刚这个熟悉的声音:“……脏……跟我来”,奶奶柔声对我说到。
我跟着她进了小区,左拐右拐,终于进了某单元,我记着是在二楼靠楼梯口的那家,她从兜里颤巍巍的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示意让我进去,我这方才明白,她刚刚支吾的那两句话,奶奶是嫌小区内的公共卫生间狭小不干净,干脆带我来家里。进门抬眼的那一瞬,恍然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段经历,奶奶的家是典型的老式单元房,屋内的白墙有些发黄发黑了,水泥地板也有些裂缝了,厕所就在正对门口的地方,以左以右各一间卧室,家里的装帧,还有晾挂在铁丝杆上的毛巾,不远处方桌上的搪瓷杯,旧的不能再旧的木衣柜……太像了,像到让我有种回到那段时光的感觉,眼睛已经有温热的东西开始涌动,呆站在原地,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丫头,快去吧”,她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让我从想象的画面里抽离了出来。
“谁呀?”耳朵里传来她和老伴儿的对话。
“一个丫头着急解手,我带她来家里。”
“外面下雨了吧,等会问问孩子有没有伞?”
“有,有,你躺着吧,快中午了,我等会问问她吃饭了没……”
……
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的传入我的耳畔,刚刚还对奶奶给我指路时支支吾吾而质疑她的表达能力,这样看来是我想多了。她的表达能力没有欠缺,我的听力也没有损害,想想应该是我太着急,才只捕捉到了部分关键词。
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等我,指带着我来到了水池前,亲自拧开了水龙头,叫我把手打湿,然后把肥皂放在我手里,叮嘱我洗慢点洗干净。冲干净肥皂沫后,我搭拉着挂满水珠的双手,东张西望,想找个能擦手的家伙。几乎在同时,一团白色映入眼帘,是她递过来的毛巾,抬头时正遇上她眉眼带笑的面庞。于是,嘴角上扬,我便也回应了一个微笑。擦完手她接过毛巾,顺势搭在了铁丝上。我自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下午赶火车,我还是婉言拒绝了她的留餐,临出门她麻溜儿的从水果盘里抓了一个苹果,两个甜橘,说什么也让我带着路上吃。
她送我下楼,觉得不够,还执意要送我到小区门口。路上,我顺势双手挽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和她说着话儿。她说到自己已经八十岁并且四世同堂,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眼泪贸然的涌出,在她发现之前我已经抽离出一只手,抹净了眼泪。我看着她的侧脸,已经听不清她说的话。看着她说自己儿孙时露出的笑脸,我想起了我的奶奶,从前伯伯、姑姑和哥哥姐姐们回家的时候她也这般,笑的合不拢嘴。外婆也是一样,每次去看她时她总忙前忙后准备我爱吃的,看到我眉眼里都是掩不住的高兴。
那天,是我去成都参加比赛的日子,原本紧张的心情好像有所缓解,路途中的这段插曲却让我在那节冷极了的车厢里倍感温暖。那晚,我差不多一夜没睡,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停的向外张望,又或者看看眼前睡的歪七扭八、各种睡姿的路途人。心里,五味杂陈,却难掩内心的喜悦,有因为遇见她的惊喜,也有对即将到达的城市的未知期待。
后来的日子,我偶尔还会想起那天春雨里的意外遇见。这两年,我还梦到过那个屋子的装帧,躺在床上我没有着面的爷爷,拿毛巾给我擦手的奶奶,所有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也渐行渐远。我想过回去看看她,有些缺乏勇气,我记得那个小区,也能顺着记忆摸到她的家门,我更怕的是敲开门后看不到我想念的人,听到我不愿意听的消息。《朗读者》在告别的那期里,董卿问姚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联系不到她了?”“有的人,你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但你知道,她来过。”我们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或早或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些人会闯入你的生活;你也不知道,她又会在哪天会一不小心消失,没有告别的话。
她,来不及告别,惶惶再遇见。
她,遇见时温暖,不见时温存。
我,拥抱、挥手、转身,再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