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睡一觉之后,忧愁还是会在。祥子想过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想着不去理她,装傻当不知道,可是这样虎妞也不会放过他;也想过从了虎妞,可是想想虎妞的模样,想想她的行为举止,祥子更加恨她。
一天晚上,曹先生和朋友去看夜场电影,祥子在小茶馆内等着。各位车友们在一起闲聊着,大部分都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在那里咒骂,祥子也在那里仔细的听着,一言不发。一会儿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车夫,还没坐下,就突然跑出去了,像是发病似的。大家伙儿一下慌了神,赶快去救老车夫。还好茶馆的掌柜有经验,几个人一起扶起来老车夫,给他灌糖水喝,老车夫才回过神来。
车友们看着老车夫也都动了心,有一个人请他喝了二两酒,祥子给他买了十个羊肉包子。有人把老者的孙子喊了进来吃东西,老者吃了三个,孩子吃了七个。他们二人靠一辆极破的车相依为命。吃完,老者带着孙子走回了家。
祥子立在门外,“在小马儿身上,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过去;在老者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这两个人把祥子的希望给打破了。自己有了车就会变好吗?自己挣钱娶妻生子就能过的好吗?到头来说不定就会变得像老者这样,依旧艰难的活着。
电影散了,他飞跑着,想跑忘一切。
(十一)然而,当祥子再看到那个闷葫芦罐的时候,他又醒悟过来了,还是要往正路走,都省下那么多钱了,不能前功尽弃,还是要攒钱买车,虎妞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自己有钱,就还有办法。
快临近过年,二十七也就马上就到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晚上祥子拉曹先生回家,发现后面有辆自行车跟着他们。祥子只想着骑自行车的与拉车之间的恩怨,可曹先生告诉他别让他回家,拉到左宅。
骑自行车的人可能是个侦探。
祥子和曹先生都进到左宅里面,曹先生吩咐祥子坐汽车回去,给曹太太传话,嘱咐了祥子很多事情,让曹太太带着孩子和一些画来左家。
祥子下车,刚要去按曹家街门的电铃,身后却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原来侦探是当初抓祥子去山上的大兵。祥子不想理会他,一直说自己有要紧的事情。侦探进了家门,告诉祥子曹先生是乱党,抓住了就要枪毙,可是,他们不敢直接去抓曹先生,好巧不巧的,遇到了祥子,只能从祥子这里捞捞油水了。侦探威胁着祥子,掏出了枪,让祥子拿钱买命。
可能这就是穷人的命运。
祥子摔碎了闷葫芦,侦探带着钱走了,只剩下祥子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带着哭音。
“雪已下了寸多厚,祥子低着头走。处处洁白,只有他的身后留着些大脚印。”
(十二)祥子在路上走着,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情,事情变化得太快了,哭他都不知道要哭什么。他想着以后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什么养活自己,他忽然想到还要去曹家看看,家里没有个男人可不行。
曹太太已经坐车去左家了,剩下高妈守着门,顺便也等着祥子回来。祥子说的稀里糊涂的,高妈也听不懂,最后高妈只记住让曹先生快跑,就这样高妈也走了。祥子把大门锁上,扛起铺盖去隔壁王家找老程去了,老程是王家的车夫,俩人也经常见面。老程问他发生了什么,祥子也含糊过去了,这事情是真的说不清。祥子在地上睡着,可是冰冷的地面已经把他褥子冰透了,寒风刺骨,也不敢大声咳嗽,生怕把老程咳嗽醒了。
祥子想着要不去曹宅弄几件东西,反正他们都走了,自己也被人抢了,就当曹先生给赔上了。当祥子刚一站起来,就觉得不妥,自己再穷也不能偷东西,要自己的良心无愧。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曹家真丢东西了,那岂不是追查起来,还是祥子偷得,祥子有些慌了,手心都出汗了。过了不知多久,他把老程给晃醒,
“老程,你看看!这是我的铺盖,这是我的衣裳,这是曹先生给的五块钱;没有别的了?我的东西就是这些,我没拿曹家一草一木。”
祥子自证完毕,老程也笑了,接着睡去了。
祥子说不清的事情是这样的:曹先生在大学教书,有个叫阮明的学生经常和曹先生探讨问题,进行思想上的交流。可是,年纪和地位使他们有些冲突:曹先生不愿因为私交而在成绩上马马虎虎,教师教书,学生好好完成功课这是应当的。但是阮明却认为,自己是一位有志青年,不能被功课好坏所束缚,并且也想曹先生能帮他。可是考试的时候,曹先生没给阮明及格的分数,导致阮明失学,从而记恨曹先生。阮明就在曹先生身上发泄怨气,把平日里交谈的话编辑了一下,向党部告发——曹先生在青年中宣传过激思想。但是曹先生却觉得这件事情挺好笑的,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到了后来,事情变得严重,也有人劝他承认了,坐几天牢也就过去了,可是他不愿做这冒牌的战士。所以,他才去找了左先生,左先生认识人,能够保全曹先生。侦探去跟踪曹先生,但是不敢得罪左先生,敲诈祥子并不在他们计划范围之内,可是,谁让祥子又赶到了“点儿”上。
“一个拉车的吞的是粗粮,冒出来的是血;他要卖最大的力气,得最低的报酬;要立在人间的最低处,等着一切人一切法一切困苦的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