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多雨,雨质细婉缠绵,有如吴侬软语。
在这样的雨中,最易生长闲情,于是眼前之雨便和宋时那场梨花雨渐渐重叠交融在一起。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我喜欢宋词。自李重元《忆王孙春词》便沉醉到无法自拔。
初遇时,其借助文学扑面而来的孤独感就深深触动了我,甚至于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如果你直言孤独寂寞冷,或许并不足以使我从这苍白空洞的叙说中感同身受。但如果你用文字为我创造出了一个意境,我便能与你心意相通。文学神秘而迷人的力量,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领会到了。
梨花春雨,日暮黄昏。女子在一片烟雨朦胧中望断高楼,也望不见归来的心上人。偏偏杜鹃又不住啼鸣,一声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更添愁苦。良久,女子只得幽叹转身,落下珠帘,再深深掩上重门。
她的孤独凄美悱恻,惹人怜惜。守着空荡冰冷的堂屋庭院盼望归人,这种噬骨的相思和孤独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柔嫩的心瓣添上一道道细碎的伤口。不至痛得死去活来,却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初读这句词,女子哀愁的眉眼宛若浮现在眼前。我不禁心疼起这名女子,心疼被无尽的等待和相思中日渐消瘦的她。
亏了李重元的词句,我仿佛就站在庭院里那棵梨花树下,看着女子的纤纤玉手抚上珠帘,抚上黄铜门环。踟蹰再三,终在不舍中掩门,继续向那红烛诉说愁情。
是宋词,让我们有了这穿越千载的相遇。
自此,我便再不能割舍对宋词的喜爱。
无论是清丽婉转,牵愁带怨的她,亦或是华美端雅,风流多情的她,都美得不可方物。“宋词,好似一朵幽兰,秀美绰约,柔情素心,少了浮气,多了一份遗世的静美。宋朝的人物因了宋词,亦是那般悠然娴雅,活得从容而又意境。”作家白落梅这般赞美宋词,这一文学史上的明珠。
我不知疲倦地牵着宋词的一缕幽香,踏入一个又一个时空。或听蒋捷唏嘘“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共同感伤韶光易逝;或陪晏畿道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时节黯然神伤,再不然便随贺铸细数他“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般的闲愁……
捧上一卷宋词,携一张木凳或干脆席地而坐,翻开书页的那一刻便好似深闭重门,世界上所有的纷纷扰扰都被拒之门外了。
因着有幸邂逅到的宋词中这些妙篇佳句,感知到词人深藏其中的种种情思,我对文学也更多了份向往。古人有古人的愁,今人有今人的情。我期许自己也能以如此动人的方式执笔,从笔尖流淌出平时无法言说或难以言说的真情实感。纵使文笔稚嫩登不上台面,我亦可从容享受这随心而发的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