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梵·高是为了生存
画了这么多笔
你走到我的面前
原来是你
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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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勇
从湖南到深圳
他拿起画笔是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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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画梵·高是为了吃饭
现在也是为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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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的夏天
小勇从老家邵阳来到深圳
“刚开始给树脂厂上色
早上六点一直做到晚上八点
一个月工资六百
看不到明天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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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的机会
一位湖南的老乡跟我说
他有位在大芬村画油画的工友
靠着画画月入3千
要带我去开开眼界
不想这一去就是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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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大芬村到处都是画油画的
随便拉上一个路人
都能提笔模仿莫奈,伦勃朗
小勇被深深地震撼了
“就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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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芬村人口密集
是中国最大的手工油画作坊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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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的小勇在床上翻来覆去
满脑子都是油画的技法
一咬牙,一点心头血涌天灵盖
第二天大清早,他便辞了厂里的活
准备在大芬村打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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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少时学过一点水彩
他被村里名叫张正京的画师相中
正式留在大芬村学习油画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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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加他一共四人
二十平米不到的平房
到晚上热得睡不着觉
连洗三、四次澡都不管用
干脆起床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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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寂静无风
街道里赵小勇的画室亮着灯
直到早点铺子里炉火的烟飘进来
“吱呀~”的一声
画室的门才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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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年零四个月
从出师到自立招牌
赵小勇没有卖出过一幅画
连房租饭钱都是找别人借的
为了寻求生路
他在各大画廊前驻足徘徊
看别人是怎么卖画的
怎么去联系客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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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整整两个月
小勇摸索出了一点规律
“梵·高的画订单最多”
他决定向梵·高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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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癸》、《咖啡》、《星空》
半年内他临摹了上百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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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火候到位的小勇
背着二十几斤的画囊
一家一家推销自己的作品
却几乎没有人愿意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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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很清楚
是一个香港姓高的画商
一百三十元收了我两幅画
那是我的第一笔交易
比市价低了整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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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峰回路转
不到两个月
高姓画商又给了一笔单子
三十天二十幅画
从每天上午十点到深夜
小勇就光着膀子挥汗如雨
有时连抽三、四包烟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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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次交易后
他才知道这个画商不简单
他的画作为装饰品被卖到欧洲各国
连续六年零八个月
小勇都在和这个画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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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订单如雪片飞来
单靠小勇已无法完成
他的老婆也开始帮忙
做一些打底铺色的简单工作
小勇也收了三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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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早春是他的第一个徒弟
专攻梵·高的《自画像》
“就像当年来大芬村的我”
小勇一边说一边指导早春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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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夏天
小勇收到了超过六位数金额的订单
他抬手将订单举高
透过太阳仔细观察
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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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芬村是个好地方
市场就这么大
你画得好就有饭吃”
有饭吃、有钱赚
小勇看来是衡量好坏的唯一标准
很朴素也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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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勇是幸运的
在大芬村里住着各种
“梵·高、达芬奇、莫奈...”
能在这生存超过5年的
临摹名画都足以做到以假乱真
但收入却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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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70%的油画来自中国
中国油画的80%来自大芬村
这里的人不是为了艺术
是为了生存为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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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来自同一个家族
组成“家庭式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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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三三两两
各自负责一个部分
流水线式作画
很快就能完成一幅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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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迅速完工
六七个人挤在十几平的画室
赤裸上身胳膊碰着胳膊的通宵工作
靠着香烟和广播提神
饿了就在这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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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是能造成假象的
提着画笔挥洒颜料
就像几百年前的大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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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头才发现
家徒四壁房无余粮
只有老旧的电风扇吱吱地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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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富足,现实却贫瘠
恶劣的条件让许多人放弃
但更多的人却选择留了下来:
他们“不会”画画,但是除了“画画”
他们一无所长,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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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余海波和余天琦父女
用镜头记录下了大芬村画工们的故事
这部名为《中国梵·高》的纪录片
在荷兰首映,取得了很大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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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梵高》片花
再回到赵小勇身上
如今,他有着自己工作室
也少有亲自动笔的时候了
但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
“我想去看看梵高的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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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妻子反对埋怨
2014年的秋天
小勇还是站到了梵·高美术馆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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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画!”
小勇激动地喊到
馆外纪念品商店摆着他的画
“比我国内卖出去要贵四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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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紧张,有些愧疚
他等到了快闭馆时才慢慢进入
梵·高的自画像前就他一人
光打在他身上
影子拉了条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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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勇仔细观看
声音有点颤抖
“不一样,不一样
和我画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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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小勇出了馆
他来到了梵·高的墓前
按照中国人的规矩
给他上了三只烟
“也算是拜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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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国的路上
他盘算着开一家画廊
不再临摹名画
想走自己的原创之路
“我想成为一名艺术家
不为了吃饭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