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三四十 张德芬空间

那个让泥土变成钻石的人,是我们自己。

那个决定生命质量的人,也是我们自己。

最近在卖一套房子,于是清空了房屋内所有家具物品,空房代售。这段期间,我经常抱着砂锅,去这间老房子里熬一些泡脚用的中药材。

每次来到这里,心就特外安宁。空荡荡的房间,四面白墙,这里有我过去几年的回忆。曾经,在这里感受最多的就是孤独。一个人待孕,一个人坐月子,一个人带孩子,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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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我有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和精神世界的支撑,否则,那段漫长空寂的日子里,要么已经失语,要么已经发疯。

当一个妈妈想要保全孩子的时候,对于周遭的一切是知觉迟缓的。说麻木也好,说软弱也罢,别人如何待你不重要,你只想一心一意守护怀中这个柔弱的婴儿长大。而时间是有效用的。

女儿从猫咪那么大的软体小生物变成会走、会跑、爱笑的儿童,可以自己去学校,跟着老师唱歌跳舞,离开妈妈一整天也不会哭闹,她有了自己的生活。

忽然间,我的世界打开了。

从某个角度讲,我完成了人生某个阶段性的任务。如今,也可以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个过来人。对许多年轻妈妈的困惑,都可以谦虚地表示略有心得。

我知道我处理得还不错,从一个连开水都不会烧的书痴进化成包揽全部家务的勤劳妇女,我从不对孩子大吼大叫,我时常照顾女儿彻夜到天明,我把老公的担子扛在肩上,我充当家里的心灵沟通和情绪疏导师,我时时刻刻拿婆婆的模范标准来要求自己。

然而,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的泪水?作为一个表现尚差强人意的强大母亲,怎么越发矫情起来了?

因为我发现,这一路把自己弄丢了。我忘记了要好好爱自己。

中年,不是一个年龄,而是一种状态,生活日趋稳定固化,对许多事物开始兴趣大减并感到疲于应付。

接送孩子上下学;面对机械重复的工作;加班挣外快换学区房;假面无趣的饭局应酬;与另一半乏味的互动;对抗日渐松弛的肌肤和眼角的细纹;在人群中越来越难遇见有倾诉冲动的知己;对健康生出隐忧;意识到年老的气息开始迫近;逐渐滋生难言的孤独并对孤独感到容忍和习惯……

对中年而言,简单直接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少,“一言难尽”这个词汇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

对中年而言,许多人其实尚在年轻着,但内心寂寞无边,肩上的责任和负担开始有了重量。

对中年而言,最大的困扰不是没有热情,而是维持热情的后继乏力。

对中年而言,心中依然有梦想,脚下却不一定有坦途。

对中年而言,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而是选择须让位于对现实的遵从。

对中年而言,爱不再轻易说出口。看上去似乎不需要爱,也不再柔软。

那么,还有什么能够带来安慰、欢愉和振奋?让我们拉起手,试着一起循着这条幽暗的通道,向前摸索。

壹 · 好好活着

前不久,我去医院体检。排了一上午的队,在我之前做检查的大都是孕妇。终于轮到我了,我郑重地嘱咐医生:“帮我查查有没有肝癌啊、肾病啊、子宫肌瘤什么的”。

那位如圣母般慈祥的医生阿姨惊呆了:“你这样的小人,怎么可能有毛病?”

好一番检查。报告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我果然是个健康的“小人”。

当心情沮丧、遭受创伤和打击时,去医院体个检吧,看看自己还值几个钱。或者去住院部转转,一定能让你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爱,你会深深感激上苍没把你扔进去躺着。

那么,还有什么困难是度不过去的?

越来越感受到,有一个好身体,是支撑所有坏消息的资本。

那些不如意,在这具运行良好的躯体里慢慢得到接纳和消解。

而那些被称作智慧和感悟的东西,就这样随年龄逐渐在体内缓慢生长。

人生其实很奇妙,它给我们的除了美好、感动,还包含了衬托这些美好和感动的暂时的黯淡和忧伤。正是这些黯淡与忧伤,让我们懂得惜福和宽容。

贰 · 无龄感的生活

我喜欢过生日吃蛋糕,但从不买那种用蜡烛做成的数字,我才不要记得那个戳在蛋糕上的年龄。

我不想知道什么年龄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假如一辈子学不会端庄优雅,老了我也可以跟小孩子疯在一块,当个老不正经的奶奶也是有趣的嘛。

女人得不断催眠自己:我的少女心,永远十八岁!无龄感是保障身心健康和颜值水准的秘密武器。

当然,比自我催眠更科学的是无龄化活法:突破年龄限制,打开心理疆域的边界,去结识散布在年龄曲线各个端点的有趣的人。

我喜欢跟70后、60后的朋友聊天,他们让我又敬又爱。

其中有些人遭遇了情感危机、健康挑战和家庭变故,在我以为根本无法度过的难关里,他们云淡风轻,始终保有对生活的热度。

他们告诉我,人生苦短,要尊重内心的真实感受,记取善良美好的力量,对人世的纷扰淡然处之。

我也爱跟90后的弟弟妹妹聊天,他们极富活力和感染力。 他们真实勇敢,可以不屑一顾,也可以全情投入,喜欢的就去争取,付出了就不会后悔。感谢这些来自不同年龄段的人,常常给我当头棒喝的领悟和静水流深的柔和与智慧。

叁 · 放下怨念

有个读者朋友,跟我私信说自己不幸福,自从生了宝宝后一直在家带孩子,经过无数次和婆婆、老公的怄气伤心,六年后得了甲状腺癌。

我很痛惜她的状况,也暗暗觉得后怕,婚姻不幸福对一个人的摧毁力是如此巨大。

她告诉我:“今天很不高兴,我做好手术之后,爸爸和妹妹都没来看我。后妈不让爸爸来看我,怕要出礼钱,我爸这么做真是太伤人了!我现在孩子也带不了,只能先送回老家。”

想来,她的家庭状况有一些复杂,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这样的受害情结想必是由来已久了。

她在这个家庭里遭受的冷落和不平,积压在心中慢慢成为身体的疼痛和肿块。

以至于形成疾病之后,她也未曾领略到,这一切因由的根本,乃是太黏着于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时刻被周遭的情绪牵引和烦恼,自己却未能主动做出实质性的改变。

需要爱,给出爱,原出自人的本能。可我们却因岁月太漫长,就忽略了每一天的心意,因为彼此距离太近,就假装看不见对方的隐痛。

最残忍的人,是离你最近却对你呼求爱的挣扎视而不见的人。

然而,最最残忍的,终究是我们自己,我们放纵自己沉沦在指望他人施舍善意的游戏里。

放下怨念,不是为了别人,是为自己,这是真正利益自身的实事。

如果决意放弃一条路,去走另外一条,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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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 会玩

经常有人跟我说,不知道怎么寻找自己喜欢做的事。其实,这更多地是一种本能,你能觉察到自己某方面的兴趣和对事物的喜爱。如果找不到,也许是因为你还不够放松。

我记得在生完宝宝后没多久,有一次坐车路过一个太极拳馆,当时就很想去学拳。

但那段时期的心理状态很紧绷,终日被莫名的责任感和付出精神牵制,在面对内心向往的时候,依然用理智和惯性劝服了自己:怎么可能?哪有时间?那些闲情逸致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拳馆门前经过和犹豫了三年,都没有动力进去。直到三年以后,又一次路过那里,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遇到一位非常好的师父,相谈甚欢。第二天,我就准备好服装和鞋,开始跟着师父练习了。

原来这一切可以那么容易。

在练习的过程中,我发觉自己爱上了与身体对话的感觉。在那个时空里,你会忘记现实的苦闷烦恼,沉浸在一招一式的缓慢变迁中,每次都练到不想回家。

应对中年危机的有效方法之一:找到好玩的事去做,并沉醉其中,尤其是那些对身体健康有帮助的玩法,更值得好好探索。

三十岁怎么了?四十岁怎么了?还是少女,永远少女。管他天塌地陷,本姑娘高兴就是青春常在。

伍 · 轻生活

吃的清淡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你会发现,原来人每天并不需要那么多食物,拼命狂吃只是一种惯性和欲望驱使。而欲望可立可破,它原本就是经你允许被凭空构建出来的。

另一个显著的感受是,对食物的滋味有了更好的觉察。

没有了大油大荤,刚开始可能意趣索然。连续一段时间之后,慢慢能咀嚼出豆腐、青菜、白米饭的清香,这些食物的滋味在平日里是被忽略的。

吃饭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专注。

吃素还有一个社交意义上的好处:它极有可能让一个平淡无奇的人充满个性和辨识度。也许你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坚持,在人群中有了与众不同的特质。

如果偶尔,觉得自己有些乏味,尝试吃素吧,这会是增加个人魅力的好办法。

衰老的过程也是积攒食物负担和情绪垃圾的过程,让身体和心灵轻盈安放,至少,你可以老得慢一些。

陆 · 少想多做,勘破烦恼

杨绛先生有句名言:年轻人,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的太多。

先生的意思大约是,胡思乱想、痴心妄想、白日空想对人都没什么益处,倒不如多花些时间去充实内在和丰富心灵。

对于幸福的追索,向来女人的感受会更敏锐一些。而在现实的际遇里,又常常是女人要面对更多的磨难和权衡。

可是书籍能拯救苦难吗?

知识和技能是可以学习来的,洞悉痛苦的智慧却无法仅从书中寻获。

越来越觉得,书是用来行的,用身体去实行,用言谈去奉行,用阅历去修行,用亲眼亲耳去践行。

读,只是桥梁,我们的目标从不是桥梁,而是彼岸。

对书本的依赖未必不是一种虚妄。其实哪里是书本解救了你,也不是写书的那个作者解救了你,而是你自己,终于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个让泥土变成钻石的人,是我们自己。

那个决定生命质量的人,也是我们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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