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追风
父亲节,是个虽然洋气过重但很有人味的节日,所以,这些年,这个节日在我们生活中的显像越来越明晰,最明显的表现是这一天商家铺天盖地的针对性推销,时髦人们或豪华或别致的父爱献礼,幼儿园小朋友们的父亲节手工礼物……
八十年代,出生于乡村的孩子,如今也做父亲了。他们真正过这个“父亲节”,估计是他上幼儿园的孩子放学回来给他带了一幅蜡笔画、一支手工花、一句洋气的“I love you,dady”……
在此之前,我们的父亲是没有这个“父亲节”的概念的,父亲的子女对“爸爸,我爱你”这句话是开不了口的,能记得给父亲打个生日电话的人都不太多。
成为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一种关系。那是山一样厚重的深情,海一样辽阔的宽慰,却也有着,水一样执拗的逃离,火一样激烈的对抗。谁不曾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爆发过毁灭性的怒吵,谁又不曾对着那个蹒跚老去、神思混沌的父亲潸然落泪……
在这中间多少年的山河岁月里,有多少回义无反顾的逃离,又有多少次的尴尬回归,看遍了世间万象,尝过了人间百味,最终,你是以怎样的经历醒悟,以怎样的姿态回头,以怎样的心情和目光重新看向父亲,在夕阳西下的美景里,凝固了推动父亲轮椅的安定和深情?
我猜,以挫折伤害,以成熟智慧,又或许,以身为人父的感慨?
或许,都不是,是时光,带我们走进了父亲的年轮,他的深情、暴烈、世故、温柔等等等等,你不用刻意理解便知晓,因为,你也身在其中。
李安的家庭三部曲《饮食男女》、《喜宴》和《推手》,徐静蕾的《我和爸爸》等等,拧巴的父子关系,是贯彻影片的母题,超级畅销书《追风筝的人》固然讲述的是少年关于友谊、亲情、背叛、救赎的故事,但阿米尔和父亲的深沉爱意却也令人感慨唏嘘。
不要等到来不及,不是来不及去爱,而是来不及去理解。
理解远比爱更重要。尽你所能,去理解他吧,用你理解这个万千世界的全部智慧。
看看他的童年、青年怎样走过,掂掂他身上、心上背负的重担有多沉,沿着他的暴戾,去感念他的伤痛,循着他的目光,触摸他残存的温柔,遥望他来时的路,想象那些跌撞、碰壁、苦痛、无奈在你的心上发生。
所以,不难理解的,甚至用不到你理解世界的一小部分智慧,因为,从始至终,都有一根神奇的血脉联结着你们,在你学会不回避它之后,它会带给你惊人的感触。
我便是这八十年代生于乡村的孩子之一。
那个年代的父亲,要承担的东西很多,他的沉默是底色,他的愁苦是常态,他的无奈和挣扎格外的真实,他的家庭地位也格外的权威。我的母亲,一个传统农村家庭的主妇,这辈子就从没有过要父亲分担些家务的一丁点念头。如今女性要求男性的家务自觉,在那个年代是个稀罕物,超出了一般农妇的认知范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应该不是个例,那时的我们,对父亲的感情是矛盾的、复杂的。父亲是家里的天,母亲在他的阴影下劳作。我不愿意去理解他。
可即使再困惑,时光是不歇脚的,它不作答,它只是裹挟着你不自觉地走出了困惑。
房檐下的燕子飞走了一茬又一茬,院子里豢养的刺猬和野兔,老了一波又一波,在这期间,白雪扑上了父母的头,岁月压弯了他们的肩,你看见曾经暴躁的父亲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缝着扣子,终年劳碌的母亲卧靠在阳光下的躺椅里,长长地缓着半生的累。
岁月在走,人在岁月里走,你渐渐看到,父亲不再是曾经的绝对权威,女性不再是卑微的依附,你终于和父亲走到了和解的路上,就如你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愿意和这个世界和解。
我养过两只小刺猬,是父亲从地里捉回来的。它们初来时,在我家“辽阔”的院子里惊慌失措、胆战心惊,于是终日形影不离、互为依靠,待探清这个院子的安宁和善意后,它们也厌倦了彼此,向彼此对角线方向去寻找乐子,时而靠近,又反复分离,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不用再满院子找它俩喂食了,因为它们又终日形影不离、耳鬓厮磨了。
这亦是我踏着父亲的脚印,走的一条漫长的路。
祝父亲,节日快乐。
祝所有的人,在今天,都能理解并祝福父亲,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