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话说司马玮已然受诛,那矫诏杀死司马亮与卫瓘的事就理应昭雪。可偏偏过了多日,众臣也未能见到为死者平反的明文下达。
卫瓘的女儿上书为父诉冤,又有太保主簿刘繇等人各执黄幡,槌击登闻鼓,请惠帝为死难者申冤,并要求严惩凶手荣晦(为何不究‘元凶’贾南风之罪呢)。
因为这次事件的社会影响过于恶劣,致使群情激愤,内宫也顶不住了。廷议便将全部罪过归于荣晦一人,特将荣晦枭首,并夷其三族(荣晦本以为杀了卫瓘既报了当日之仇,又能讨好内宫,没想到自己只是第二个成济而已。司马家的果然都是好手段),并且追复司马亮与卫瓘的爵位,谥司马亮曰文成,谥卫瓘曰成。
之后贾南风得以专政,任用亲族,用贾模(贾南风族兄)为散骑常侍,兼领侍中。贾谧(贾南风侄子)也出任散骑常侍,并领后军将军衔。贾谧为贾南风谋划道:“张华出自庶姓(即非宗室),行事不致于逼迫主上,且他儒雅有识,素来能得人心,可以将朝政委托于他。”
贾南风又转问裴頠(详见晋(8)),裴頠对贾谧此议很是赞成,最关键的是贾南风对张华当日用绝后计诛杀司马玮的事也很感满意,就此任命张华为侍中,兼中书监;裴頠为侍中,加中书令衔,与左仆射王戎共掌朝政机要。
张华尽忠帝室,常年为朝廷修阙补漏,毫无怨言,朝野上下都依仗他为柱石。这贾南风虽说凶残成性,但对张华却是礼敬有加。张华也常作女史箴言呈入内宫,明明就是为讽谏贾南风用的,那贾南风虽不肯痛改前非,却也未曾恼恨张华。贾模贾谧二人也非常佩服张华的才略,朝廷每遇大事,他们都首推张华出面解决。故此这元康年间,主德虽昏(何不食肉糜),却也算相安无事(大家手拉手,硬挺了几年)。外戚豪强日常行事也收敛了些,不敢太过横行。
唯独贾谧,他少年好事,恃宠而骄。府中琼楼玉宇,珍器丽服,就连家中的歌僮舞女都是一时的极选(第二个石崇)。唯他常喜好交友,凡朝中贵戚及海内名士,都争相依附于他,众人经常与贾谧饮酒论文,相处甚欢。当时众人被号为二十四友(金谷二十四友),人名编次如下:
郭彰(见前)、石崇(不介绍了,见晋(2))、欧阳建(石崇外甥)、潘岳(即潘安,中国古代第一美男子,潘江陆海)、陆机陆云兄弟(太有名了,潘江陆海,华亭鹤唳)、缪徵、杜斌、挚虞、诸葛诠、王粹、杜育(在茶这方面,算是陆羽的前辈吧)、邹捷、左思(三都赋‘洛阳纸贵’的主人公,左芬之兄)、崔基、刘瓌、和郁(即和峤弟,和峤见晋(8))、周恢、牵秀、陈眕、许猛、刘讷、刘舆刘琨兄弟(刘琨与祖逖‘闻鸡起舞’的典故应该都知道吧。刘琨和刘备一样,都是中山靖王之后,也是衣冠南渡后,继续留在北方与胡虏做抗争的晋廷势力)。
这二十四友,不是贵戚豪族便是名士。若是此外还有投奔贾谧的人,就算多加谄媚,贾谧也只是对他以泛泛之交相待,不会引他为知己。贾谧本就在文坛屡有薄名,现在得了二十四友,竞相为其标榜,使他声誉日隆。贾南风自从得了贾谧相助,更觉如虎添翼,如需以文字煽惑众臣的,皆令贾谧草就(他人身怀宝剑,我手有笔如刀)。
元康二年(292年),贾南风行事越加胡作非为,肆无忌惮了。峻阳庶人(故太后杨氏,见晋(9))幽锢金墉城时,身边尚有侍女十余人服侍,之后为贾南风所撤,甚至到了无人进膳的地步,一代太后,八天时间里竟然无食可进,被活活饿死,享年才三十有四。(帝王、后宫被饿死的事可不多见,后世萧衍可算一个)就因为当初护了头中山狼,才遭逢此难,该怪谁呢?
贾南风做贼心虚,怕杨太后死不瞑目,变成冤魂作祟宫中,就在给她棺殓时,用布盖住她的脸,又用许多镇邪灵符贴在棺材上,作为镇压之用,才放心无忧。(天道好还,不是不还。不被僵尸咬,就要遭刀砍)
元康三年(293年),弘农(今三门峡灵宝一带)遭受大雨冰雹天灾,深积约有三尺多。
元康四年(294年),淮南寿春发生洪灾,山崩地陷。上谷居庸上庸(上谷,今张家口怀来一带;居庸,今北京昌平一带;上庸,今竹山、十堰、平利一带),亦遭洪灾,伤及庄稼禾苗,当地发生大饥荒(又是百姓遭难)。
元康五年( 295年),荆、扬、兖、豫、青、徐等六州,又遭了大洪水,接着就是洛阳武库遭了火灾,所有历代积累下来的传世宝物,如孔子履及汉高祖斩蛇剑等,全部被焚毁,其他库中兵械被毁去的更是不可计数(连续三年的大灾天象,已算上天在警示了)。
这段时间内,宗亲如秦王司马柬,下邳王司马晃等都相继亡故了。耆旧老臣如石鉴、傅咸等,也病死了数人。中书监张华,进位司空,陇西王司马泰(司马懿侄儿,司马越(八王之一)之父)入都为尚书令。梁王司马肜(司马懿第八子,惠帝叔祖辈)已是卫将军,复加太子太保衔,这都是按资论辈慢慢熬升迁的,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匈奴部落经常出没于北方,渐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匈奴部落头目郝散,纠集了党徒万余人,进攻上党(今长治上党区),戕杀当地长官(这要感谢武帝当年裁撤州郡戍卒的好政策),邻近各州郡都发兵往援上党,方才将郝散部众击退。郝散兵败乞降,冯翊都尉(冯翊郡)为防他反复无常,便将郝散诱入军营,把他处斩了事。
郝散的兄弟郝度元,率领兄长残部,逃出上党郡后招兵买马,卷土重来,誓要为兄长复仇,并且勾结马兰山(即马栏山,位于今陕西省旬邑县马栏镇)中的羌人和卢水附近的胡骑(卢水胡,就算是北凉的先驱吧)一同作乱北地郡(北地郡,晋时的治所约在今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河东堡)。
北地太守张损,出兵抵御,反被杀得大败亏输,死于非命。冯翊太守欧阳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石崇外甥),前往协助剿贼,也被数路贼兵夹攻,损兵折将,狼狈逃回。(看来只能谈论风花雪月了)
晋廷此时正拜赵王司马伦(司马懿第九子,八王️中最凶残的一个)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梁二州军事。这次虏寇犯北境,正应由司马伦运筹帷幄,扫清逆党的。可惜啊,这司马伦韬略不及其父万分之一,仅是靠那皇家宗亲的势力,才得以掌握兵权。司马伦帐下有一个心腹谋士名叫孙秀(呵呵,在史上太有名了,贾南风命中的克星。只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从中擅权,贻误战机。所以当时北境羌胡已经蜂起,根本没办法一举荡平。
雍州刺史解系献策于司马伦,他愿与司马伦分兵御寇,独当一面。孙秀嫉恨解系将因此获得战功,便对司马伦道:“这解系恐怕心存异志,千万不能使他掌握兵权。”并且多次催促解系单独领兵出讨羌胡。解系督兵出战后,果然遭到羌胡两方夹击,失利而还(有如此宗亲在朝,覆灭只是个小问题)。司马伦因此弹劾解系,解系也同样弹劾司马伦,双方都各执一词。
司空张华见了双方的弹章,确信错在司马伦一方,便上奏请召司马伦还朝,另择将帅出镇(张华得罪司马伦之始)。晋廷改授梁王司马肜(见前)出镇雍梁,领征西将军衔(哎)。朝廷调还司马伦后,对其并不加谴责,反而授他车骑将军衔。
秦雍二州的氐羌(氐族、羌族),眼见晋廷赏罚不明,索性也聚众造反了起来,又推戴了一个氐帅,名叫齐万年,僭称帝号,围攻泾阳(今属咸阳)。(郝度元还没被平定,又激出了个齐万年)
梁王司马肜刚刚到任,就因那氐羌贼众声势浩大,十分猖獗,急上奏请求援兵。晋廷特派安西将军夏侯骏为统帅,率同建威将军周处(除三害),振威将军卢播,讨伐齐万年。
中书令陈准(东汉陈寔的后代,南朝陈霸先之先祖)见此入谏道:“梁王(司马肜)与夏侯骏,都是朝廷宗亲贵戚,两人都非将帅之才。他们不会因作战取胜而成名,也不会因为作战失利而被朝廷降罪。但是周处此人忠勇果敢,他与梁王本就有旧怨在身,届时遇险无援,必遭杀身之祸。现在应该诏令积弩将军孟观(见晋(8))率领精兵万人,为周处先锋,便足以歼灭贼寇了。否则,梁王到时候必会逼迫周处孤军前行讨贼,迫他陷入绝地,这样贼寇尚未灭,就先枉送良将性命,岂不可惜?”(为何推算的那么准)
可偏偏廷议说是陈准过虑了,不肯撤回原议。当时有人劝周处道:“你家中尚有老母需要侍奉,何不以需要为母奉终为名,辞去这个职务?”周处慨然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既已辞亲事君,就不能顾全私义了。这次就是我周处战死之日。”遂率军西去。(把周处除三害的事另起一段,就不放在这里说了)
那氐帅齐万年,也探得这次周处奉命从军的事,他对部下说道:“周府君(周处)曾任新平郡太守(今陕西彬州市),我知他是文武全才,不可轻敌。若晋廷专任他为帅而来的,我们就只能退避了,而今他是受人节制而来,之后必会遭到掣肘,这趟来肯定要被我们所擒了。”接着便率兵七万,分屯梁山各处(今陕西省合阳县梁山),据险固守。
周处与夏侯骏等人到了雍州后,同去与梁王相见,这司马肜果然深恨周处,佯赞周处忠勇过人,应为本部先锋,便令其领骁骑五千,往攻梁山贼寨。
周处朗声道:“周某领孤军前去,如无后军支援,必将覆败。周处虽死不足惜,但却为国取辱,岂非大误?”司马肜冷笑道:“周将军平日里从不畏人,今天算是临阵生畏了吗?”周处刚欲辩驳,夏侯骏见状就接过话说道:“周将军请放心前往,我当令卢将军(卢播)、解刺史(解系)等做周将军的后援。”(像不像后世潘美和王侁逼死杨继业的那一幕?所以说,历史总会在某时某处重现于世间。)
周处率军怏怏而行,部队行至六陌(今陕西乾县东北),距离贼寨不过里许左右,便下令整军待在原地,等候卢播、解系两军的到来。才过了一夜,那梁王司马肜的催战令就已经到了两次了。第二天黎明,军士尚未进朝食,又来了一道催命符,促令周处速与贼寇交战。
周处一直等待卢播、解系二军,但始终没能等到,料想是那梁王司马肜有意放刁(怎会有这种没心肝的牲口),自知此行必死,便跨马上鞍吟道:“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梁泰,期之克令终。”说罢,即刻麾军急攻贼寨。
齐万年率众前来抵御,两军交锋,各拼死互搏。战斗从晨至暮,打了数百回合,贼众死伤甚多,但贼众有七万余人,而周处却只有骁骑五千,一方面在不停添兵,一方面人却越打越少,并且都饥肠辘辘,弦绝矢尽,还存着希望后援能来,却连个鬼影都不曾见到。周处左右都劝周处速速退兵,周处按剑怒目道:“今天正是我为国效死之日,怎可言退?何况诸军负约未援,令我孤军独战,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我一死便罢!”说到这里,周处便拍马向前,力杀贼众数十名。而贼寇越来越多,将周处重重围住,将他搠死在阵中。至此周处所领五千骁骑全军覆没,皆死于此战。
晋廷闻周处战死,明知周处为司马肜所害,所有权臣贵戚,反私相庆幸,没一人为周处呼冤(这样的朝廷不被推平重来的话,真是没天理了),即便张华、陈准等人,亦不敢公开弹劾梁王,只好上奏周处忠勇可嘉,朝廷理应抚恤他的家人等等,后朝廷诏令追赠周处为平西将军,赐钱百万,葬地一顷,又将皇家良田拨给周氏,用以赡养周处的老母,就算了过此事。(看来周玘(周处之子)还是承了父荫,才有了之后‘三定江南’的基础。记得第一次看简书里的文章后,写的评论就是和三定江南有关)
转眼已是元康八年(298年),梁王司马肜与夏侯骏等人,还在关中逗留,毫无战绩。张华、陈准两人见此情况,就又举荐积弩将军孟观出讨齐万年,诏命孟观出征,所领都是宿卫都城的兵士,个个勇健彪悍。
司马肜等人都知道孟观是内宫宠臣,也不敢与他相较,等孟观到了关中后,就索性将关中所有士卒,全部交给孟观调遣。孟观就此得以专任战事,没有了牵制后,便努力进讨虏贼,大小数十战,竟无一败绩,而每一战孟观都会亲临战场。
齐万年兵败失势,逃入中亭(今咸阳市武功县西),孟观一路穷追猛剿,竟把齐万年擒获,就地将他枭首,将他首级悬示胡虏各部。氐羌这次参与造反的漏网之鱼都望风而逃,不敢再叛。孟观乘胜转而去剿杀郝度元部,郝度元闻风远遁,死在沙漠中。马兰山中的羌人及卢水胡人,也都相继乞降。
至此,秦雍梁三州叛虏被一律肃清。晋廷任命孟观为东羌校尉,暂时由他镇守西陲,另征梁王司马肜还朝,录尚书事(明明讨伐无功,反害死良将。只因是宗亲,非但无罪,反而得掌重权。司马家的脑回路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那时赵王司马伦也奉召还都,解系又再上书弹劾司马伦,并上奏请诛孙秀以平羌人之怒。张华也知这孙秀素行不法,曾经密托梁王司马肜将孙秀收捕后诛杀了事,但偏偏走漏了风声,被孙秀听到,他便暗中贿赂梁王属下参军傅仁,替他到梁王处转圜解免,才保得命来随司马伦入京。
入京后,孙秀眼见贾氏一门势盛,便劝司马伦贿赂贾郭二人(贾谧、郭彰),为邀宠计。司马伦就去主动与贾郭交好,就是那坐镇中宫的贾南风,也逐渐与司马伦越走越近,每遇司马伦上奏之事,对他也是听之任之,司马伦因此也弹劾解系,将他免职,并令其归府幽闭。
不久,司马伦又向朝廷索书录尚书事职,贾南风也确实有意授他,偏偏张华、裴頠力言不可。司马伦转求为尚书令,又被张裴二人阻挠。从这里开始,司马伦就开始深恨起张华与裴頠,与他们势不两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