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鑫业导演在他的处女作中有这样一句话:某天,你会无端想起一个人,她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望,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人生这趟列车,我们每站都会与一些人道别,与另一些人说“你好”,有些是突如其来,有些是蓄谋已久,有遗憾,也有惊喜。
离别与相遇似乎是一部永不落幕的电影,经久不衰。
而我们,既是掌控剧情的编剧,又是被动无奈的演员。
阿楠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一直到牛奶完全融入,杯中呈现均匀的灰色才停手,喝了一口,又甜又腻,可她喜欢。
没错,她又出来相亲了,29岁在她自己看来,是黄金年龄,事业步入稳定期,经济充裕,生活丰富,可落在一众亲戚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
她亲爱的姑姑甚至还不只一次旁敲侧击的问过,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搞得她不得不每年声明一次,自己性取向正常,也没受过什么一辈子逃不开的情伤。
而她老妈,则是致力于通过各种途径为阿楠物色相亲对象,继前十几次的失败后,老妈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的对象一定让她满意。
抬眼看了一下对面那个轮廓还算熟悉的脸庞,阿楠感慨,何止是一个满意能形容的,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高中时期暗恋三年的人,此时以相亲对象的身份坐在她面前。
当年闺蜜劝她表白,她不敢,还跟闺蜜开玩笑说:我们这种屁大点的县城,说不定到了适婚年龄,我和他还能在相亲桌上碰见。
谁能料到,当时被闺蜜嘲笑异想天开的言论竟然一语成谶,早知道她说话这么灵验,当初就应该预言自己能中彩票。
所以说,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句号之前,中间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对面的徐浩一直含笑看着她却不言语,阿楠只能主动开口道:“嗨,好巧,你···还记得我吗?”
“阿楠,我们同班三年,我又没得失忆症。”徐浩笑。
“是哦。”阿楠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虽说当年暗恋他的时间也不算短,可都时过境迁了,现在这种局面倒有些莫名的尴尬,沉默几秒,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话题,只能尬聊:“嗯···谢谢你点的卡布奇诺,我很喜欢。”
徐浩弯曲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看着阿楠有些囧的神情,不禁颇感无奈,本来还想逗逗她,看这情况是不行了,开口道:“你怎么会相亲啊?”
“嗯?”
“按理说,你这条件,追你的人应该不少。”
阿楠微怔,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虽然她有时候也自恋地觉着自己条件不错,可这些年追她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这世上讲道理的人少之又少,哪来那么多按理说。
干笑一声:“哈哈,没人追我啊,而我工作的交际圈有限,所以就一直单身,我是不着急,可我妈比较着急,所以就出来相亲了,你呢?”
徐浩拿出一盒烟:“介意吗?”,看阿楠摇摇头,便抽出一根点上,抽了两口才继续道:“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出国了,然后分手了,我妈估计平时连续剧看得有点多,总担心我为情所困,所以迫不及待要给我找新欢。”
“那你是为情所困吗?”话一出口,阿楠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虽说二人是老同学,可也多年没见,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涉及别人的隐私。
徐浩似乎读懂了她的神情,淡淡一笑:“没事,为情所困谈不上,但也觉着自己该开始一段新感情了。”
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一紧,阿楠有些慌张,徐浩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她什么?虽说她现在对徐浩已经没了当年的心动,但毕竟现在也是单身,和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在一起总好过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
在阿楠胡思乱想之际,徐浩再次开口:“阿楠,你知道高中时有人暗恋你吗?”
“啊?”反应几秒后,阿楠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没有吧”
徐浩将手中余下的一小截烟按到烟灰缸中,喝了一口面前的白水,不急不缓地笑着开口:“你早读的时候有没有偶尔在课桌中发现一瓶牛奶?”
认真回想了一下,阿楠有些印象,但第一次发现牛奶的时候,刚想问一下周边同学,就看见前排的闺蜜在喝同样的牛奶,就自然而然以为是闺蜜买的,后来断断续续又出现过,她也没当回事。
“想起来了?”
阿楠点头:“你怎么知道啊?”
徐浩避而不答:“还有每个月14号的酒心巧克力。”
这个阿楠记得,因为每月14号都能吃到酒心巧克力,比大姨妈还准时,可周边同学都有啊,她问过几次,大家都说不知道谁给的,她也就没多想。
一个想法突然在脑中闪过,阿楠甩甩头,不自觉出声:“不可能吧···”看向徐浩:“那个人···是你?”
徐浩的眼含笑意:“是我。”
看着一脸震惊的阿楠,徐浩自顾自说道:“高二开学那天,你撞到我,然后红着脸一直道歉,我当时纳闷,怎么高一一年,我都没发现班里有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后来,就不自觉越来越关注你,有天看见你进班里没拿早餐,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我自己要喝的牛奶塞到了你课桌中,你拿出牛奶四处张望时,我特别紧张,生怕你问起是谁送的,谁知道你将周围看了一遍什么也没问,就将牛奶喝了。”
说到这里,徐浩笑出声:“所以后来再看到你没带早餐时,都会把牛奶放到你课桌里,阿楠,你怎么都不好奇谁给的牛奶啊?”
“我···”阿楠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来神,一时语塞。
徐浩摆摆手:“算了,不重要了,再后来,我无意中得知每个月的14号都是一种情人节,就觉得很浪漫,于是去买了巧克力,第一次往你课桌里放的时候,被你后桌发现,为了收买他们,我每次都要买四人份的量,那两年,我每个月的零花钱都用来买巧克力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阿楠的声音有些颤,她无法想象,这种你暗恋的人也在暗恋你的小概率事件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说我喜欢你?别逗了,你高中时学习那么拼命,我要是那时候跟你说这个,你多半连我这个同学也不会认了。”徐浩笑着说。
阿楠也笑,内心却泛起一丝苦涩,总归是一份两厢情愿却沦为一场错过。
“是不是很感动啊?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大学志愿都因为你填了北京呢?”
徐浩语气轻松,阿楠却心中一紧:“因为我?”
“嗯,有次在走廊里听见你说想要去北京念大学,所以我的所有志愿都填在了北京。”
说着,徐浩又点起了一根烟:“可惜,我去了北京,才得知你去了上海,我尝试很多办法联系你却都联系不上,大抵因为那时的喜欢也是浅薄,后来也就慢慢放下了,再后来,就遇见了我前女友,我们在一起四年,却没敌得过距离。”
“呵呵”徐浩轻笑:“没想到,当年一段青涩的暗恋,还有机会给当事人讲出来,说真的,今天看到我的相亲对象是你,我都有些命运弄人的感觉。”
阿楠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只是笑笑,没有开口。
徐浩看着阿楠已经不再青涩的脸庞,深感造化弄人,他今天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反正当事人都已长大,说出来也无妨,毕竟阿楠也算是他青春里的女主角。
将手中这根烟抽完,徐浩轻笑:“阿楠,说真的,如果当年早些开口,我们会不会不一样?”不给阿楠答话的机会就继续说:“说真的,本来这次相亲,我是打算不管对方怎样,我都要和她在一起,因为不想一直陷在对前女友的思念中,可没想到,相亲对象是你···总归是我认真喜欢过的人,也不能拿来利用。”
“你很喜欢她?”阿楠开口。
“应该是吧,我想过和她度完余生。”
“那去追回来吧!”
“嗯?”
阿楠认真地看着他:“去追回来吧,什么顾忌都不要有,不要等到日后,再问出‘’如果当初坚持一下,会不会不一样。”
徐浩沉默几秒,笑了:“是啊,应该再坚持一下的。”说完起身:“从没想过能在相亲时讲自己的青春故事,单已经买过了,我先走了,保持联系,再见。”
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对了,卡布奇诺不是凑巧,知道你以前喜欢,没想到现在还喜欢,走了。”说完,摆摆手。
“徐浩!”阿楠突然叫住他,犹犹豫豫却只是在徐浩回头的时候展示了一个礼貌得体的笑容,轻声说:再见。
其实,阿楠想说,她当年也曾想过和徐浩的以后,旁敲侧击向他舍友打听,得知徐浩想去上海念大学,自己的所有志愿都填在了上海。
后来听同学说,徐浩为一个女生去了北京,因为难过,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却未曾想,那个女生是自己。
哦,对了,高二开学,她撞到徐浩,是故意的。
阿楠将杯中余下的冷咖啡一饮而尽,拿纸巾将嘴巴擦干净,又掏出口红认认真真补了妆才拿着包离开。
说不遗憾是假的,可得知当年小心翼翼的不只自己,又觉得是小惊喜。
徐浩的那个问题,她知道答案,只要当初他能早些开口,他们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这个回答于他们二人,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亲爱的,趁还爱,请努力爱。
趁还来得及,请勇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