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生活有二十几年了,置身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快节奏生活中,似乎忙的忘记了季节的变换。
可在我的感情世界里,在我的心灵深处,却常常想念故乡蔚蓝的天空,想念故乡那袅袅的炊烟,想念故乡分明的四季,想念故乡独特的地扎窑院。
最喜爱故乡的天,喜欢故乡那大大的、神秘的四合院。说它大,因为父亲弟兄四个在一个院子里,却又各占一隅;说它神秘,因为院子中有一个庞大的地扎窑院,俗称地坑院。
地坑院是沿袭原始社会人们以洞穴栖身演变而来的一种民俗住宅形式。既省工省料又经济实惠,而且具有冬暖夏凉、挡风隔音的特点。
我家的窑院是 15米左右的长方形,深七八米。俯视下望,可见院落有8孔窑洞。院子里还有一个停6米左右的渗井,主要用来积蓄雨水。在地坑院与地面的四周还要砌一圈青砖青瓦屋檐,用于排泄雨水;而屋檐上则砌起一道四五十厘米高的拦马墙(又名女儿墙),一方面防止下雨时雨水灌人院里,一方面考虑儿童和夜里出行人的安全,还可以起到一定的装饰美化作用。
农忙时,窑顶还是他们打晒粮食的场地。窑院里栽满了槐树,一到春天,整个院子里都是槐花那清甜的气息。我两岁时父亲兄弟几个才渐渐分开,在窑院四周盖起了几幢土胚瓦房。
因为占着得天独后的自然条件,槐花开时,我们叔伯姊妹们从不用着急,别的孩子要爬上村里高高的槐树,或者在长长的棍子顶端绑上铁钩去够槐花,而我们站在窑顶,槐树正好长过那排矮矮的拦马墙,一伸手就能够到。
母亲把我们捋下的槐花洗净,用白面掺玉米面搅拌均匀放在笼上蒸,待闻到香味从锅缝飘出来,母亲便会笑盈盈的揭开盖子,用早已备好的蒜泥、香油、调料等精心的调拌,孩子们迫不及待的端起碗,一个个满足地吃着,笑得象花儿一样甜。
窑脑头的拦马墙上,我们摘种下的仙人掌、指甲草、烧汤花、野金菊等普通花卉,一棵棵发出了一片片娇嫩的新绿,院子里的枣树花簌簌的落下薄薄的一层,春天的记忆里满是甜甜的花香。
夏天,中午孩子们最爱端着饭到凉爽的窑下去吃,吃过饭在窑院里的槐树下铺条凉席,不知不觉得便进入了梦乡。晚上放学,我们热衷于“把圈”,也就是捉迷藏。
大家站成一排,由一个人把一根短短的木棒扔出很远,另一个负责寻找的人去拣,其他人慌忙一起四下躲藏。待拣到木棒后,开始一个个角落去寻找,先找到谁,下一轮便有谁接替着负责寻找。
地坑窑院是大家最爱藏,也是最难找的地方。我们会藏到昏暗的磨盘边、草垛后、甚至红薯窖。听到脚步声,再悄悄的转移。有时某个人会忍不住笑出声音,让人家一抓一大群。
秋天,窑脑顶上简直成了丰收的海洋:枣树上挂满了一颗颗诱人的红枣,地上晾晒着一捆捆芝麻、谷子,树上挂了一串串玉米,屋檐下垂满一串串火红的辣椒。
一群群麻雀飞过来,伸手一轰,它们惊慌的四下逃窜,刚一扭脸,它们就又调皮的飞落满院。我们学着鲁迅文中的方法,支起一个大筛子,机灵的麻雀还没等筛子落下,便轻盈的飞到窑顶的槐树上。
冬天,我们最爱在地上垒的锅台边烧火做饭,温暖的火光映红了姐妹们的笑脸,饭做好后,在火灰中埋上几只细长的红薯,远远的就会闻到它烧熟的香味。
下雪天是大家最盼望的,父母怎样叫也不愿进屋,似乎心情的愉悦压倒了空气中的寒冷。孩子们会和大人一起扫雪、铲雪,直到各家都扫通,孩子们就可以到各家串门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七十年代末,随着两三户人家尝试搬出地坑院以后,整个村庄开始“蠢蠢欲动”,如今“穴居”地坑院的早已日见稀少,废弃的窑院或填埋,或塌陷,已难觅往日风貌,历史的沧桑传承,似乎自此戛然而止。
地坑院经过几百年的风雨剥蚀,虽然破旧了,衰老了,可它毕竟为我们几代人遮风挡雨,历尽沧桑;毕竟是一个孕育过生命有过温馨的“家”。
如果说越是现代化的城市,家的概念越趋于淡化,那么几代同堂的土窑洞更具有“家”的丰富内涵,比那钢筋水泥结构的高楼大厦、对面邻居都互不来往的城市环境更具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在我的心中,永远深深地烙印着住在地坑窑院边的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