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的事都是遥远的事
2013年10月21日,晴,母亲登上了这班飞机,飞向埃塞俄比亚,然后转车直往乍得。
接到短信后一阵眩晕感袭上大脑,苏迈愣了一会儿,手忙脚乱地打开度娘输入乍得,然后瞪着跳出的搜索结果看了好几遍,她的心就好似被光溜溜地提着往外扯。乍得,非洲中部的一个内陆国家,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农牧业国家,也是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苏迈突然想起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所描写的非洲神秘而狂野,它是狩猎者的瓦尔哈拉,也是遁世者的乌托邦,但所有的绝妙的文学描述也敌不过她对非洲大陆的恐惧,对母亲的担忧,对事情发展至今的疑惑。
“乖女儿,妈妈等会就要登上去非洲的航班,不知以后具体情况如何,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没办法联系上我,但是你千万不要害怕,待我安顿好之后就立刻联系你……”。苏迈靠着栏杆缓平呼吸,慢慢的她的大脑被贫穷、饥饿、黑水热、疟疾、艾滋病这些她能想到的所有与非洲有关的恐怖字眼占据。明明就是躺在课本和环球地理里的非洲,它应该出现在新闻发言人的稿子和打印着泛黄字体的文学作品里,可是这块大陆就这么冷不丁的甩入苏迈的世界中,宣示着令人敬畏的古老的人类起源之地的傲慢。
苏迈踉踉跄跄地走在马路边。“滴--滴--!”,直行车辆突然怒吼了两声,她慌忙地后退一步进人行通道。夜色渐浓,明黄的街灯和着远方闪烁的霓虹反倒把角落里的寒意凸显,苏迈的每一口吐气都被灯光亮映衬着四处发散。对于这个南方小城,这样的冬日来得显然有点不尽如人意。苏迈跚跚地加紧了步伐,再不回家,外婆煮的饭菜可就凉了,她老人家也会担心的了。
外婆端着白色砂锅站在桌边,里面一定是虫草炖鸡,苏迈心想着,这还是苏迈上高三之后她专门去买来煲汤用的,苏迈边笑着边换上拖鞋跑到外婆旁边,“哎,现在学业挺紧张的,你们就别等我回来吃晚饭了,我要是来不及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就好啦”,外婆嘴角砸吧了一下,苏迈一下子感觉很暖,可愧疚又随之涌上心头,“又是我最爱的鸡汤,肯定超好吃”,她接过外婆手中的汤,再顺势拉开板凳让外婆坐下。如往常一般,祖孙两人聊着今天发生的趣事,可是苏迈却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外婆......”苏迈欲言又止,“怎么啦”,“嗯,没事,就是想叫叫你”,苏迈及时止住了自己,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母亲”。
母亲这两个字对于苏迈来说,意义甚于内涵,仔细算算,除开她偶尔做梦和遐想的场景外,她大约和母亲也还相处过数次。都说母爱如山似水,爱的深沉又涓细,但是她怎么觉得这爱像风。苏迈算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大约在她还未记事起就被外婆抚养,她的父母曾经发生过的恩怨早就尘封在不间断的时间里,关于自己的“身世之谜”,她也只能从亲戚的只言片语中零星拼凑出来,她知道在自己两岁时父母离婚,然后被判给母亲抚养,再之后母亲离开家乡去了远方工作,但关于母亲的一切都似乎是一个谜......小的时候母亲还会常打电话给外婆再转接给她,可慢慢的长大了,来自母亲的消息却越来越少。每次苏迈想问关于母亲的事,可她总是想着要挑个好日子问问清楚,之后便一直被搁置。苏迈徜徉在外公外婆和亲朋好友的关爱中怡然自得,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去深究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偶尔也会撞到岩石,比如老师说开家长会时,苏迈总会颤巍巍地举手请假,第一次来月经时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然后视死如归地告诉小伙伴后才得知这是每个女孩的成长之路,至于原因......这是小伙伴的母亲告诉在她也这样的时候说的,所以准没错。每当这些她定义为的“事故”发生,苏迈就会躲进自己的房间闷声啜泣
苏迈在客厅呆了一会儿,回想起曾经的一切,她的脑袋又被击得昏沉,本想问问外婆有没有收到母亲消息,但看着外婆来来回回的身影却始终开不了口,她拿不准母亲在外婆心中的位置。算了,母亲的事都是遥远的事,毕竟她也拿不准母亲在自己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