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杰斐逊是美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开国元勋之一,其雕像成为拉什莫尔山四总统像之一。然而关于杰斐逊的争议也是最多的,富兰克林•罗斯福称他为“自由的使徒”,还有人说他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这样两极分化的极端评价集于一身,这与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约瑟夫•J. 埃利斯在《杰斐逊传》中选取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时间段,讨论杰斐逊其人其事。可以看出,对杰斐逊褒贬不一的评价,刨除评论者的主观因素后,都有一定的事实根据。因为,杰斐逊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混合体。
杰斐逊的内心住着一个敏感又矛盾的少年。他非常理想化,内心充满浪漫情怀。他看问题总是用简化的二分法来看待,非对即错、非黑即白。这让他与复杂的现实之间总是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感。他的构想总是很纯粹,完美而远大,他的行为又总是摆脱不了现实的限制而一再妥协。他的想法和实践如同车辙,跑在互不干涉的两条线上。
由于沙德维尔的大火,杰斐逊青少年时期的资料所剩不多。贵族出身的杰斐逊,父亲早逝,与母亲关系疏远。在威廉玛丽学院读书期间,他勤奋好学,有时候甚至一天花上15小时读书、3小时练习小提琴。想象一下,他的内心是比较孤独的吧。
可以推断,缺少父母的关爱,对他的性格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已经20岁的杰斐逊,在面对内心迷恋的丽贝卡时,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这可以说是比较内向和晚熟了。他文笔很好,却不善言辞;喜欢把想法诉诸笔端,却厌恶与人当面辩论;他的头脑里有一个丰富的世界,他在现实中却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少年般的羞怯、敏感和脆弱伴随了他一生。
亚当斯很擅长演讲和辩论,充满热情和斗志。与之相比,杰斐逊则显得过于沉默。在费城的大陆会议共事期间,亚当斯“从来没有听到他一次说话超过三句”。但杰斐逊文笔上的功力得到了一致肯定,因而《独立宣言》的起草工作自然而然地降临到杰斐逊头上,他也因此名声大噪、被载入史册。
杰斐逊并不擅于应对公共场合的交流,他喜欢独处,但他却偏偏介入到了公共事务,这也是他身上产生种种矛盾的一个因素。他的内心深处存在一种神秘的协调机制,可以允许两种互相矛盾的想法同时存在,这也许是一种特殊的“内心世界的圆滑”。
比如在巴黎负责外交事务期间,他总是公开对法国的一切表示热爱,而他内心又总是真诚的谴责欧洲的堕落,他把内心的想法与公开言论当成两条车辙,同时存在又互不干涉。
杰斐逊对于激烈的、尖锐的分歧非常厌恶。他不仅仅是不擅于辩论,他会极力避免冲突。他以一种“灵活”的方式处理不同的看法,甚至是意见相左的看法,他的文字措辞也会针对不同的看法和读者做出调整。这种调整在批评者眼中完全是“言行虚伪”,然而这种不诚实却实实在在地出自于杰斐逊试图避免冲突的单纯无害想法,是他自身矛盾的一种体现。
在奴隶制问题上,他的这种矛盾尤其突出,也是他最为人所诟病的一点。他在言论上公开反对奴隶制,但他实际上是一个拥有上百名奴隶的奴隶主,他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庄园内享受着奴隶的无偿劳动和供养,回避和拖延将消除奴隶制的想法付诸实践。直到临终前,他仅仅释放了几名奴隶,多数奴隶在他逝世半年后为偿还他的巨额债务而被公开拍卖。
他最大的丑闻也与奴隶有关。关于他与黑人奴隶萨莉•海明斯之间的关系,杰斐逊家族始终否认。经历了多年的纷争之后,1998年,DNA技术证实了杰斐逊与萨莉的男性后代之间的亲缘关系。可是杰斐逊临终前决定释放的奴隶并不包括萨莉。为何不肯给萨莉自由,我们不得而知。我们也无法得知更多的细节,他与萨莉•海明斯之间的具体事宜,只能成谜。
杰斐逊总是用二分法来看待问题,包括复杂的政治问题和外交政策等。与他政见向左的人,很容易被他看作“敌人”、“叛徒”,他的批判往往情绪激烈。这种行为带着少年般的天真。但他从未参与公众辩论。回避冲突的想法,让他喜欢退居幕后,通过代理人来表达意见。甚至在参与总统选举过程中,杰斐逊都不愿公开发声,只是心照不宣的让麦迪逊安排所有事宜。
杰斐逊被称为“文字总统”。不喜欢辩论,不喜欢正面冲突,于是他的决策和内阁的辩论采取的都是书面形式。这在美国历史上多位总统之中应该是比较少见的。
杰斐逊的内心一直有一片自己的世外桃源,那就是他的蒙蒂塞洛。他把蒙蒂塞洛看作是宁静自由的家园、田园牧歌般的天堂,能够让他远离公共事务的烦扰,享受独处的幸福时光。终其一生,他都在不断地修建这座心中的天堂。
可惜,他在蒙蒂塞洛的时光未能完全如愿。在第一段退居蒙蒂塞洛的时间,他只坚持了一年多不理政务,又逐渐地增加政治上的对外联络,甚至参与总统选举。虽然向往隐居,也许他的内心并未能完全割舍政坛,这也是他自身矛盾之处。卸任总统后再次退居蒙蒂塞洛,他作为少数几位还在世的革命一代的圣人,吸引了大量仰慕者的来信和来访,甚至成为他生活的负担。
纵观杰斐逊的一生,充满了矛盾和争议。直到今天,他仍然像斯芬克斯一样,引人思考。也许这永无止境的思考,就是他最大的思想遗产。
2018.02.22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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