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皇上召前修文馆学士崔湜、郑愔回京,参加祭祀大礼。十一月十三日,皇上在南郊祭天,赦天下,对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一并赦免;流放的人全部放还;斋娘(祭祀女官)有夫婿的,丈夫一律升官。
19、
十一月二十二日,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豆卢钦望薨逝。
20、
十一月二十三日,吐蕃赞普派大臣尚赞咄等一千余人前来迎接金城公主。
21、
河南道巡察使、监察御史宋务光上书说:“现在有实封食邑的共一百四十余家,食邑遍布五十四州,都割走最肥沃的田地,有的一个封邑分别在几个不同的州;而太平、安乐公主又专门选取富户多和男丁多的地方,剥削过分,应缴纳给她们的,多过朝廷的于征役;滑州地出产绫罗绸缎,爵爷们多去求取,人民不堪其弊,大量流亡;请稍微把封户散分散到其他州。又,爵爷们派去征收的使者烦扰当地官民,请把封邑征收都交给朝廷管理,由朝廷每年再付给这些爵爷。”皇上不听。
22、
当时流放的人都被放还,唯独均州刺史、谯王李重福不能回京,于是上表自陈说:“陛下焚柴行礼,郊祀上天,天下苍生都得到赦免,唯独儿子被摒弃,皇天公平之道,难道是这样吗!天下之人听说了,都为臣流涕。何况以陛下的仁慈,岂不怜悯臣的凄遑!”表章上奏,没有回音。
华杉曰:
李重福是李显的庶长子,不是韦皇后生的。把他贬出京的,是韦皇后的诬陷;不让他回京的,当然也是韦皇后了。不过,他这份奏章,实在不能帮助他得到批准回京,因为他指责皇帝不公平,又说天下人都在为自己流泪,完全没有服软,没有“认识和检讨自己的错误”。他这个性格,后来谋反而兵败自杀,就很正常了。
23、
前右仆射、已经退休的唐休璟,八十多岁了,而更加积极进取追求高官厚禄,娶尚宫(宫廷女官)贺娄的养女为自己儿媳妇。十二月十日,任命唐休璟为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
24、
十二月十二日,皇上前往骊山温汤;十二月十八日,前往韦嗣立庄舍。因为韦嗣立与北周隐士韦夐同族,赐爵为逍遥公。韦嗣立是皇后的远亲。所以对他的照顾和赏赐尤其优厚。
十二月二十三日,皇帝还宫。
25、
本年,关中饥荒,一斗米值一百钱。运山东、江、淮谷米输送到京师,拉车的牛死了十分之八九。群臣多请车驾重返东都洛阳,韦皇后家是杜陵人,不愿意东迁,于是指使巫师彭君卿等对皇上说:“今年不利东行。”之后再有人建议去洛阳的,皇上就怒道:“岂有追着粮食跑的天子吗!”于是无人再提。
睿宗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上
景云元年(公元701年)
1、
春,正月十四日夜,中宗与韦后微服出行,观灯于市里,又纵宫女数千人出游,很多都一去不返了。
2、
皇上命纪处讷护送金城公主元嘉吐蕃,纪处讷推辞不去;又命赵彦昭,赵彦昭也推辞。正月二十五日,命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护送。
正月二十七日,皇上亲自送公主,一直送到始平;二月二日,还宫。
公主到了吐蕃,赞普为她另外筑起一座居城。
3、
二月二十九日,皇上前往梨园毯球场,命文武三品以上踢毯,又分边拔河。韦巨源、唐休璟衰老,被拔河绳拉到在地,很长时间都起不来;皇上及皇后、嫔妃、公主观看,大笑。
4、
夏,四月五日,皇上游芳林园,命公卿在马上摘樱桃。
5、
当初,武则天时代,长安城东一带平民王纯家井水满溢,浸成大池数十顷,号隆庆池。相王李旦的五个儿子(李隆基等)宅第都在隆庆池北边,望气的人说:“哪里时常有帝王气,最近尤其盛大。”四月十四日,皇上前往隆庆池,结彩为楼,宴请侍臣,在池上泛舟,并观看大象表演,应验王气,以免应验在别人身上。
6、
定州人郎岌上言:“韦皇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皇后报告皇帝,将他杖杀。
五月十七日,许州司兵参军、偃师人燕钦融又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图危宗社。”皇上召燕钦融当面诘问。燕钦融叩头抗言,神色不屈;皇上默然。宗楚客矫诏令飞骑将他扑杀,投于殿庭石上,折断脖颈而死,宗楚客大呼称快。皇上虽不穷问,颇为怏怏不悦;由此韦皇后及其党羽开始觉得忧惧。
7、
正月十九日,皇上宴请近臣,国子祭酒祝钦明自请作《八风舞》,摇头转目,丑态百出;皇上笑。祝钦明一向以儒学著名,吏部侍郎卢藏用私底下对诸学士说:“祝公的《五经》,如今都扫在地上了!”
散骑常侍马秦客以医术,光禄少卿杨均以善烹调,都能出入宫掖,受韦皇后宠幸,害怕事情泄露被诛杀;安乐公主想要韦皇后临朝,自己做皇太女;于是一起合谋,在饼馅中进毒。六月二日,中宗崩逝于神龙殿。
华杉曰:
在李显落难的年代,自己脖子上的人头,都觉得朝不保夕,时刻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那时候,韦后性格比他坚强,是他的精神支柱,两人情深义重,李显立下誓言,如果有一天我能翻身为天子,唯你所欲,你想做什么我都不限制你。登基之后,李显兑现承诺,无论韦后干政弄权,还是与人通奸,他都不过问。但是,韦后势力越来越大,情夫越来越多,有了党羽,党羽们都有自己的诉求,再加上一个安乐公主要做皇太女,李显没法都满足他们了。没法满足,就开始怏怏不悦;怏怏不悦,就可能改变心意;皇帝改变心意,就有人要人头落地;韦后一党,就铤而走险,下了毒手,创了弥天大祸。
无论你多么爱一个人,多么想对她好,一定要有一个界限,不能无限,因为无限就会失控。让我们重温之前武平一的话:舍近图远,抑慈存严,示以知禁,无令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