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亦用身体堵着门,她因为激动,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她的脚下是打碎的盘子、散落的衣服,好像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跑出来凑热闹。
“你他妈的今天就跟我说清楚,我到底算什么?”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冲坐在床上的男人喊道……
那男人苍白着一张面无血色的脸,紧抿着干瘪的唇,他知道王梓亦一定接受不了他的决定,所以他才迟迟不知如何来告诉她。直到被王梓亦碰见昨天来医院找他的另一个女人时,他知道这事拖不下去了……
“你说话啊!昨天来医院找你的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跪?这份登记表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苦苦支撑到现在,你为什么连句实话都不敢告诉我?你对我就那么狠心么?!乔宇!你为我想过么?!”王梓亦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尖锐刺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的话语成了指缝间的呜咽。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而泪水依然无法阻挡的从指缝间滴落下来,她跌坐在门口,小小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动着。乔宇缓缓地下了床,用手撑住床边的围栏站起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知道他必须对他的妻子有个交代,是他对不住她。乔宇慢慢地挪到王梓亦的身边,跪了下去,伸出手将这个瘦小而委屈的身子揽进了怀里,王梓亦努力将自己缩进男人的胸膛,她伸出双臂轻而易举的圈住了乔宇的腰,这原本是何等健壮的身体啊,如今却……乔宇低头吻了吻王梓亦的发顶,暗哑着嗓子开了口,“梓亦,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这最后一次的任性好么……”王梓亦闭着眼闷在乔宇单薄的胸膛里,回想起昨天在医院看见的情形,她知道这个怀抱终究是留不住了……
昨天下午3点多,王梓亦匆匆将家里整理好,赶去医院接乔宇。昨天是乔宇确诊患胶质母细胞瘤进行手术后第二次复诊住院的最后一天,那么多天在医院里,面对着白墙、闻着消毒水,王梓亦心想着一定要让乔宇回来好好休息。赶到医院,进了病房,却没看见原本应该在床上休息的乔宇。隔壁床的护工李姐告诉王梓亦,乔宇跟着一个来找他的女人出去了。王梓亦心里纳闷,寻思着还会有谁来找乔宇,单位里的同事和几个熟识的朋友一开始就来探望过了,就连老邻居上周也来过了,还能有谁?她一边想着一边各处转悠着找寻乔宇的身影,楼层的会客区没有他,阅读中心没有他,休闲房也没有,终于在住院部楼顶的花园拐角处找到了乔宇。王梓亦正想开口喊他,却看见乔宇身边的女人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谢谢!谢谢!你是活菩萨啊,我替孩子他爹谢谢你!”乔宇吃力地想要将女人从地上拉起来,无奈力不从心,险些摔倒。王梓亦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扶住乔宇,也打量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女人。那是一张极为质朴的农村妇女的脸庞,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可略显凌乱的一头短发里已经有了不少花白的发丝。一身灰黑色的衣裤,裤脚上已沾满了尘土。那女人的眼神中透着激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干裂的嘴唇里不断地说着“谢谢你!谢谢你……”王梓亦让乔宇在长凳上坐下,便转身将地上跪着的女人搀扶了起来,“这位大姐,我是乔宇的爱人,你先起来,有话咱坐下说,别跪着了。”女人拉着王梓亦的手慢慢爬起身,“我替孩子他爹谢谢你们。前天医生跟我说找到和我男人配对成功的人了,我就偷偷记下了姓名、地址,寻思着一定来看看,我今天来一定要当面谢谢你们。若没有乔宇大兄弟,我男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了……”王梓亦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配对?乔宇,这是怎么回事?”乔宇拉住王梓亦的手,抬起头对那女人说:“刘大姐,你先回去吧。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吧。”那被唤作刘大姐的女人,来回看了王梓亦和乔宇好几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将脚边的一捆包袱推到王梓亦和乔宇的面前,说:“也没啥东西能拿得出手,这是我们自家种的玉米和一点黑豆,送给你们尝尝。谢谢你们,那我先走了。”说完,转身走出了花园。而王梓亦则还在懵圈中,也没顾上去追问,接着就是忙着办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打车带乔宇回家。
今天王梓亦整理着从医院带回来的物品时,从乔宇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遗体捐献登记表》和一张捐献卡,登记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同意捐献遗体及无病变的器官,下面签着乔宇的名字。王梓亦愣愣的看着这张表格,回想起昨天在医院碰见的女人,想起那女人所说的配对成功,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似乎都通顺了。她捏着表格的手颤抖起来,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在这一刻死亡离她如此的近。
王梓亦不能自己的冲到房间里,想让乔宇给她一个说法,却没能忍住涌上心头的种种恐惧和委屈,她摔碎了结婚时和乔宇一起选的彩绘瓷盘,又将衣柜里最心爱的连衣裙拖出来丢在地上……
她望着床上的乔宇,嘶吼着:“你他妈的今天就跟我说清楚,我到底算什么?你还把我当成你老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