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八点回家。
今天一分钟都没有休息,如果说有休息的话,应该是打饭和吃饭的那十分钟。
回到家连喝两包芝麻糊,几口半肥的香肠,泡完脚躺在床上,一边和同事吐槽工作的繁忙,一边刷微博。看到一张图为“杀猪饭”,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春节前。
在老家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着猪,不仅仅是为了把肥猪卖了可以补贴家用,更是为了春节的时候可以杀一头猪,这种为了过年而养的猪叫过年猪。每逢快过年了,左右邻里就相约好时间地点,请来屠夫师傅杀猪。时间通常在午后,大家刚刚吃完午饭,有劲儿,也并不像早上那么寒冷。而地点似乎总在老钟家门外的堰塘边上,塘边有高大的橘子树,可以搭上两个铁钩,挂起一头肥猪肉……
小孩子总是喜欢看热闹,大人们都忙着准备这准备那,都无从顾及小孩子在干嘛。我们总是裹的厚厚的在大人们身边蹦来蹦去,看到叔叔们开始把一头猪从圈里拉出过年猪来,我一窝蜂围到猪圈门口看,猪也受到万分惊吓,一边无奈的嘶叫,一边使劲往后退,叔叔们拉着猪的耳朵往外扯……画面略带恐惧,仿佛自己是那头待宰的猪,心里十分害怕又十分想看,小孩子们便蒙上耳朵观看。而在圈里的另一头猪并不是过年猪也是吓得够呛,不停地在圈里奔跑,低吼。现在想来画面也是够残忍。等到猪拉出去了,就把猪按在事先找好的一块大石板上,大家都齐齐把猪擒住,屠夫准备好锋利的屠刀,这家的女主人准备好洗干净的大瓷盆,接猪血,一把猪按在石板上,猪似乎也认命了,不再嘶吼,眼睛望向别处,等待死期到来。这时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可不止小孩子,还有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甚至还有干活路过这边的人们,都要停下来看看,大家都议论着这猪好肥,这家人真能干,把猪养的这么好,今年肉够吃了……然后就转移阵地到塘边,准备一口大锅,烧好开水,用大大的瓢舀水泼在猪身上,等猪发泡起来就开始刮猪毛,刮猪毛可是一个体力活,有时候需要两个人一起刮,刮完洗净就把猪倒挂在事先准备好的搭在书上的铁钩上,一个钩一个腿,然后从猪肚子中间花开,就看见了五脏六腑(现在想来小时候喜欢看这些不仅是好奇,大概也有蒋勋先生所说的人性中的暴力孤独吧),然后逐一取出五脏六腑……
杀完过年猪的这几天,家里就是顿顿吃肉,渡猪血,红萝卜烧肥肠,白萝卜炖猪心,凉拌猪肚,蒜苗回锅……
再过几天就开始熏腊肉,做香肠,总有得忙活了……
以前我们家跟少单独杀一口大肥猪,不仅是家里没有那么多粮食喂他们一年,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家里人不是特别能吃肉(有些家里劳动力特别强的就会经常吃肉),外公外婆也有高血压,所以吃的没有那么多肉。每到这种春节准备过年猪的时候,我们总是和邻居谢婆婆家共同杀一头还算肥的肥猪,有时候是谢婆婆家养的猪,有时候是买的别的邻居家的猪……
小孩子对于过年的期待无非就是各种好吃的,新衣服和压岁钱。我从小就很喜欢吃香肠,小时候家里自己做香肠的时候就盼望香肠能早点晾干,早点过年,感觉过年猪就是为了过年那几天才吃的肉,所以也只有到了过年才能实现每天都有香肠的梦。对于新衣服也是过年的仪式感,在腊月里妈妈就会给我买好一套衣服裤子鞋子袜子等等,还没到过年,妈妈总是把衣服放在箱子里,认真的和我说新衣服要等到过年了才能穿。我信以为真,有一年除夕早上(我们那习俗把除夕叫过年)我还在床上正准备起床,我和妈妈说“我今天终于可以穿新衣服啦!”我妈说“要留着过两天走人户再穿!”……我也是失望极了,但是好像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明白了过年的意义,新衣服也是新年的仪式感,穿着新衣服走亲串户才显得热闹。
而对于压岁钱,我其实是没有太多的期望,因为不管我收到了多少压岁钱,春节一完总要被我妈的“先把你的压岁钱借给我去买小猪,等猪长大了卖了钱就还你”、或者“我没有钱给你交学费了,把压岁钱拿出来一起交学费”等花言巧语一网打尽,尤其是想着没钱交学费我就上不了学了,更是尽心尽力的如数交给我妈。
后来长大了再回头想起十几年前的过年好像才是真的过年。家里很热闹,妈妈和外婆在厨房里热腾腾的忙着,爸爸有时候门口劈柴,外公愉快的看电视,我扎着辫子,裹得像粽子似的,揣着零食一会儿进进出出,风一样的来去……有很多盼望,盼望在外务工的爸爸回家团聚,盼望吃,盼望玩儿……总是很多期待。如今的过年,大家似乎都变得沉默起来,让人想逃避,没有了任何期待。外婆去世了,外公老了,厨房里忙着的是爸爸妈妈,我偶尔进进出出,再也不风一般的来去……
时间改变了你我,却抹不掉孩童时代的记忆,那才是最温暖的力量,提醒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