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天回来是因为听说你要结婚了,这就是唯一的原因,我突然从待了三年的省城回来了,我突然出现在了我们曾经共有的和之地。仅仅是回来而已,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干什么,大雪纷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此刻我正独自走在茫茫的雪野中,时间在感慨:雪在雪野中闪闪发亮,人在人群中黯然失色。我叫梦随,是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你知道我叫梦随。此刻,我的渺小与卑微正呈现着它们的极限,寒风不时吹来,给我刺骨之冷。一切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我又成了一位空灵的诗人,一位充满灵性的哲学家,但我再也写不出一句诗也没有一点儿思考了。我的心被掏空了。
我叫梦随,这是七年以后我第一次如此心跳加速的称呼自己,“七”往往是一个短暂的轮回,一周七天,从第八天开始又回到了最初的一,不是吗?在七年前的今天,我正激动的翻阅着使人心跳加速的你的信封,规整的信纸上是你规整的字迹,字如其人,没错的。“梦随”这个称呼也正是从那份信开始,像你一样的注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在过去七年里,你像梦一般的跟随着我,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七年,无论快乐或忧伤,你不多的信件时时跳出来找到我,找到我的双眼,“梦随”这个名字也不时的叫响着自己。“信”是古老的,是永恒的,是真情的象征,在这个如此方便快捷的信息社会中,我们保留了那种最古老的联系。因为我们相信彼此间的爱是永恒的,是超越一切的。你不多的信件是我最珍贵的“个人财产”,曾几何时,在我的笔下几乎也出现了你的字迹,但你呢,我的忧伤就在于你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我今天回来是因为听说你要结婚了,这就是唯一的原因,我突然从待了三年的省城回来了,我突然出现在了我们曾经共有的和之地。仅仅是回来而已,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干什么,大雪纷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但是我听说你要结婚了。然而,不只是信件在替我找寻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另一种天然的持久的联系——雪是你的代名词,你也知道,我常在雪中沉默忧郁,又在雪中看到星星般诱人的希望——关于你的零星的消息。
常雪,是的,只有我这样称呼你。你也知道最初的雪或最初的我们的眼睛是一样的,代表美丽,洁白,雪就是你的化身,你的美丽与纯真一直让我喜不自禁。你也知道,后来的雪却代表了融化和消失,代表寒冷,那是失去你之后的日常。你是知道的,久而久之便有了“常雪”这个名字。
我们相识相知在大雪天,我们又迷失分离于另一季的雪,从此风起时雪如横刀,风静时乱雪自飘。但是每一次飘雪的瞬间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错觉,雪回来了,你也要回来了。
七年之后的今天,同样适逢大雪天,又适逢“七”之轮回,我怎能灭了那回归的希望呢?雪又回来了,不用描述你好看的身影,也不用以优美的形容词重塑你美丽的面孔,你分明的已经站在了大雪的我的门前,微笑着向我走近。雪又是第一人称了(它在风中呼喊:我是常雪)。
常雪,我今天回来是因为听说你要结婚了,这就是唯一的原因,我突然从待了三年的省城回来了,我突然出现在我们曾经共有的和之地。仅仅是回来而已,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干什么,大雪纷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但是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
2
我准备与另一个人结婚了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然而此刻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你,交给你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体,我可不愿意把我的身体交给他人,我至少先要把它交给你。我是常雪,我爱你的沉默你的温和你无与伦比的善良,我爱你那双浓眉大眼爱你的忧郁爱你的全部。
记得我们曾经一次次突破一层又一层的障碍,我们两情相悦然而终于不能成为一家人,真是天不随人愿啊!此刻我正站在阳台上想你,窗外大雪纷飞,大雪抹去了眼前的障碍物那些高楼那些树林,而且雪中忽然立起了几个大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窗外大雪纷飞。
“那短暂的瞬间包含了我们长时间的分离”,我不知道这一句诗出自哪位诗人之笔,但它正好可以总结我此刻的心情。梦随,我和你短暂的爱的旅程还没真正开始就要结束了吗?我成了你内心不灭的雪,我也成了你梦中放不下的影子,我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么说吧,每每想起你时我只能称自己为“常雪”,我总想以第一人称的雪去找你,拥吻你,把自己交给你。
七年了,相爱的时间够长吧?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给我们一次短暂的重逢呢?雪在窗外白白地落下去,或者落在硬化路上消失,就有乌黑乌黑的恶心,或者被风儿玩弄似的起起落落,但雪在你身边一定很好看。对于我的梦语似的问题,我不知道它的答案在哪里,我几乎没有信心去寻找了。不能继续看雪了,我晓得如此的大雪会伤到你,使你迷茫,让你做出更多的傻事来——我听说你突然的回来了。
但是告诉我,我还能等待多少个“七年”,多少个四年多少个三年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东西最近在撕扯我,我势单力薄已无力抗拒,或许你也是同样的遭遇吧!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我们的合一之期真是遥遥无期啊。
这不是梦,也不是我所凭空幻想出来的,此时你家的大门上尽是白茫茫的大雪,你站在雪中向我所在的方向投来无助的目光,翻越不了崇山峻岭也翻越不了我们这里的旧观念,你的目光又一次被摧毁了,但是我内心看到到了一次一次望眼欲穿的你。我的心告诉我这样的一切。你曾无数次的托梦于我,然而我们的合一之期至今还停在某个地方不愿意给我惊喜。
梦随,你曾是我的全部,谁说现在不是呢?而这全部由雪的装饰开始,怎奈又被雪掩埋了。我叫常雪,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名字。此刻大雪纷飞,你就当那雪是你的第一人称——就把雪当做我吧,至少当做我们合一的希望。纵然它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们也要称它为希望。纵然我被逼无奈明天可能就要出嫁,但我仍要称这白雪为我们合一的希望。
可不是嘛,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亲爱的梦随,请不要抱着雪痛哭了,请你不要做傻事……
3
我的名字叫“和”,我是一个地方,一个西北偏北的没落小县。人们普遍地称我为“和之地”。在我身上也有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也有一周七天周而复始;有山水虫声鸟语,也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听起来还不错。但我就是一个没落小县。
我身上的大部分东西在其他地方都有,所以没有细细介绍的必要。和其他地方一样,我的中心是正在模仿大城市的“县城”,你们几乎也可以称它为“市区”了。我的外围是一圈一圈环绕出去的公路、梯田、农舍、森林、草地、山和水,而那就是你们所谓的“乡下”了,有人说那里是生产“乡巴佬”的地方。
“人”在我这里当然也是满满的,他们是我的一部分,我看到他们在我绿色的皮肤上铺一层沙石,再铺一层沥青,再用超重量级的压路机碾压我,但我的康凯一度使我默不作声。偶尔,他们也凿开了我的身体的山脉,我镇痛着但是答应了。后来,我也和其他地方一样,以人们给我的硬化路作为自己的血管,人们像我的血液一样在我身上循环往复。
这些都不是我可以傲娇的拥有。人们在我血管里留下了不可去除的垃圾,导致我的血管內偶尔也会出现交通堵塞的情况,偶尔大雨瓢泼时,我的血管无法承载,只能让大雨毁田毁林。我曾经的沉默一度使我不得开心颜。
人们称我为“和之地”,我身上有太多的小故事,对于这一点,我和其他地方可能不太一样。最不一样的是我这儿有太多太小或者太老的婚姻,把太老和太小再概括一下就是太短。对于我身上人们的婚姻这件事确有大说一番的必要,且听我细细道来:
小马和小张结婚了,但是他们太小了还不足以领取结婚证,所以有人就戏称此为他们的“小婚”。这种戏称的言外之意是他们长大后可能各有一次“大婚”呢!可不是嘛,不久的将来他俩离婚各自天涯了。这种太小的婚姻,也着实太短暂。
别忘了我身上还有一种太老的婚姻。老王和老李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但都在自己的破土坯房里孤苦无依,好吧,干脆到一块儿凑合凑合得了。他们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婚了”。但是毕竟太老了,你也知道那些无人照料的老人更容易接近枯萎,他们的婚姻终于在不久的将来因一个人的死亡而告一段落。这也着实太短暂。
这都不是这个人们称我为“和之地”的我傲娇的地方。对此我甚至羞愧难当不敢承认。我这里有太多各式各样的婚姻但就是没有那么多的爱情。我厌恶这里的婚姻和所谓爱情,他们动不动就离婚,动不动就家庭暴力。我只能说这里的爱情被迂腐的旧观念和年轻人来不及跳跃到“现代性”的迟缓的速度或者是太快的速度给摧毁了。悲哉哀哉。
但是生而为大地母亲,我常常抱着绝处逢生的乐观继续为这儿的人们改变着贫穷的思想和贫困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功夫不负有心“地”,我的坚持有了让我笑逐颜开的回馈。
在我的中心,也就是在“主城区”,出现了以后我称她为“常雪”的那个人,二十出头,她的美貌是无与伦比的,她有一颗似古人那般痴情真情的心。而在我的边缘上,在几座山之外的另一座山上,出现了我后来称他为“梦随”的那个人。他的善良是罕见的,在这个追名逐利的社会中像他一样钟情的青年男子几乎是没有的。是的,这两个人的相爱是我很值得傲娇的一件事。
我不只看重他们俩的真情流露与钟情无比,我就是觉得如今这世道缺乏的就是这种回归了最大人性的“情”,无论是爱情友情或是亲情,我们丢掉的东西太多了。再这样丟下去,我庞大的身体上只能留一些鸟鸣,住一些草虫了,再这样下去,“人”的概念可能会从我这里消失掉。那么,我必须赞美也祝福梦随和常雪的爱情。
说到这里,还得回过头来提醒一下,人们称我为“和之地”,我这里虽称上不是四季如春,但在荒芜的大西北像我这样绿色覆盖面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是少之又少的。这也可以说是让我感到自豪的一件事,但这毕竟是一件小事。而我毕竟时时刻刻在与人发生着关系,所以更值得一提的是关于我与人之间最让我傲娇的。
皑皑白雪,大雪纷飞,这都是梦随和常雪难忘的记忆和语言。谁说不是呢?我也喜欢白雪彻彻底底的覆盖我,为我换一次雪白的新装。有了淹没一切的大雪,他俩的爱情充满了诗意,仿佛在童话中。他们第一次深情的表白也是在某个大雪天,雪是他们的见证者,而我又见证了白雪为他们立下誓言祝福终生的全过程。是的,我的见证也正是我对他们的祝福的誓言: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们一起白头。
亲爱的读者们,他们俩的爱情更多是属于他们也属于我的秘密,我不便透露太多。然而一些传闻与不和虽不是我亲眼所见的,但他们俩回来后各自的自言自语都告诉了我一切,他们被拆散了,他们不得不分手。真是说者心痛听者流泪啊,我整个儿的都被痛苦融化的大雪打湿淹没了,我抱着白雪一起痛哭流涕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
这个社会真的先进的可以,迂腐的也可以了。他们俩此刻的遭遇差点儿让我变成了一个“愤青”。
不过亲爱的读者们,不知你们是否记得我在前面说过这样一句:生而为大地母亲,我常常抱着绝处逢生的乐观继续为这儿的人们改变着贫穷的思想和贫困的生活。生为他俩爱情的见证者我也是抱着绝处逢生的大乐观的。受伤的小鸟需要静养几日,他俩的路还长着呢,又不是封建社会,怎么能说拆散就拆散呢,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肯定不信。
雪呀!再大一点吧,清洗或者覆盖那些迂腐的朽木头和朽思想,也帮他俩抹去县城与乡村之间的字面差距和深层次的鸿沟吧!为他们创造一座雪白色的寓意如“牛郎织女的鹊桥”的雪桥吧!我们一起期待他们顺利的越过由我们共同拥护的爱的白色山际那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回归线”,让他们重新开始。
4
记得梦随和常雪最常交换的一句话是这样的:雪又落在了它落过的地方,落在了它已经消融了的地方,雪又回来了!他们对我的赞美使我无比欣慰,而更让我感动的是我似乎是他们定情的信物,是他们为彼此表达爱意的语言,我飘落的动作有时候就是他们传达爱意的动作。我晓得我本身是寒冷的,但他们给我了一层温暖的外衣。对于这一点,“和之地”我的承载者是可以作证的。
我的兴奋让时间走的飞快,一下子七年过去了。想必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和之地”在前面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和他正共同拥护着一座“爱之桥梁”。说来真是心痛,痛得我都不愿融化而想彻彻底底的永世的覆盖住这里的一切,梦随和常雪怎么能被人拆散分开呢?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在他们到达的终点,我幸运的一直陪伴着他们。我听到他们的自言自语,“和之地”也听到了。我是白的雪,我本身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寒冷的,但他们的泪水冻透了我的骨髓,我一点一滴的一点一滴的开始结冰了。
本想把自己分成无数的白色块状的花朵,准备为他们的爱情好好的庆祝一番,结果却成了他们伤感的代名词。常雪在阳台上发呆,梦随在山顶上沉默,我听到了他们哽咽的“呜呜声”。无奈中我又一次次的给梦随送去了许多美丽的梦境,他一次次的误以为他的常雪又在大雪中回来了。而另一方面,常雪似乎理智一点,她看到了我正在覆盖他们之间的距离,那种覆盖就是连接,她知道他们俩的合一之期不会太远。过往的甜蜜时光还将继续。
是的,我是冬天的秘密,我叫雪,我是梦随和常雪之间的秘密。但是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你们不要产生美丽的误解,此刻的我还只是飘扬在“和之地”上空的雪,此刻包括在这之前我一度认为我的自我界定是非常合理的。毕竟我是在“和之地”与梦随和常雪他们共同发生关系而有意义的。总而言之,我不是随意的来又随意融化掉的,我是有感情的雪。
那么在这里就有必要说一说“情”这个字的重要性和它如今的稀缺程度。其实说白了,正因为它稀缺到一定的程度了所以才重要起来了。在这里,在这块名字叫“和”的土地上,古往今来都是以农业为主的人们的世代相传。“古往今来”这个词语就显得很有“情”嘛。但是时间这位长老并没有把古往今来的情有效的带到现在,导致今天这里的人都很敷衍,很浮躁。
“和之地”也说了,他们动不动离婚动不动家庭暴力,动不动就制造出一些空巢老人,动不动就把村名改为“空心村”。悲哉哀哉。有了这种稀缺,情就至关重要了,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很重要。所以梦随和常雪是我要坚决保护的——他们给这块荒芜的没落的土地注入了更“人性”的更温暖的血液。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这“荒芜和没落”更多是看不见的那种,看得见的大部分可以说还是无可挑剔的。
唉,说来天也不随雪的愿望,竟然有人让他们分手?这其中很可能是那些时代的先进和迂腐造就出来的四不像在作祟。有些人走得太快了,简直瞎搞,突然就无情无义不懂情为何物了。有些人又走得太慢,慢得简直在加速后退,他们比封建社会还封建呢,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云。
甜蜜的七年以后梦随和常雪就面临了这样的双重标准下的双重否定,但读者们你们肯定知道双重否定就是肯定这件事,所以我很不相信他们只能被分而别之。那么,我要走出和之地,要去寻访他们走过的路,要在他们经历了四年甜蜜时光的大学城里探个究竟。我要为你们展示一种必将到来的希望:梦随和常雪的合一之期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