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条人鱼。人鱼族的异类和丑八怪。
人鱼族天生美丽，是整个星球的骄傲。我是例外，因为普通。在人鱼族中普通就是罪过，不美丽是罪，而且罪无可恕。
可是，我不在乎。又不会被判刑。
虽然他们会说的很难听。你真是丑八怪，就像人类中的明星一样！我如果是你，我就去跳七罪崖！他们还会气的跺脚。哦，他们没有脚，只有一条美丽的长长的绚丽多彩的尾巴。唯一有过人类双脚的公主已经化成泡沫了。
我从来不会理他们。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晒月光。
二
这是第四十天了。
我趴在海礁上。今天是个不错的夜晚。月光很亮，照的海面闪闪发光。
我数着日子，还有九天。
海底的巫婆告诉我，只要我能坚持在每晚出海晒七七四十九天的月光，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晒月光？”我觉得她在逗我。
“哦，当然，只要你能坚持。”巫婆用她尖尖的指甲逗弄着我用玻璃瓶装的一团晶莹剔透的气泡。
“为什么？”这太简单了。毕竟人鱼公主当初可是用了她最美妙的歌声才换来了一双能行走于地面的腿。
“所有你最渴望的东西在我这里都是最昂贵的，”她回头看着我，那双眼睛一团黑，像极了七罪崖的深渊，“晒月光的代价呀，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不，你有。在你最心底，我知道有欲望的味道。”
“所以，你来找我了？”她说我是她第一个找上门的顾客。
“去晒吧，七七四十九天后，你不会后悔的。”她走了。黑纱裙围着她肥胖的身躯。我没有看到过她的尾巴。一次也没有。
我看着天边巨大的月亮，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海上又传来了歌声，又是哪个人鱼在骗人类了。欲望吗？好像还真的是，有的啊。
三
“你又去海面了？”松延站在我的门前，一副问罪的表情。
我瞥了他一眼，“我要收房租了。”
“哼，谁让你不做饭，我都快饿死了。”松延是我捡回来的。可笑，当初我为什么会捡他回来？真是见鬼了。
“自己动手。”我躺回床上，不理会松延的渣闹。
已经四十七天了。快了，快了。我仿佛能看到自己心底的欲望的膨胀。像极了吹得鼓鼓的气球，只差一点，就爆炸了。
我回头看了看放玻璃瓶处空了的位置。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延！老子的气泡你又拿去干嘛了！”
好吧，我已经爆炸了。
四
我是真的去过七罪崖的。
然后，捡回了松延。
七罪崖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座很深很深的悬崖。深渊里永远是散发着犯罪的腐朽。这是人鱼族说的。
“嘿，美人，你是来拉我出去的吗？”松延那个时候一脸笑容。一口白牙在黑色深渊中极为耀眼。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光闪了闪。没礼貌的家伙。
“诶诶诶，别走啊。帅哥行了吧？”
我抬脚就走。
“大哥，大哥，您留步。我错了我错了。能劳您拉我一把吗？”
我知道他出不来。所有的先知都只能呆在七罪崖，永生不得出深渊。至死，方休。除非有人以自己半命之身换他的自由。
先知的存在，是天下的忌讳。谁也得不到，谁也不能得到。
所以，我拉了他出来。
我看着和我一起在海礁上看月亮的松延。已经四十八天了。我把他带出来也已经快三年了。人鱼族真是笨的可以。这么久还没有发现先知失踪。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哦，谁知道啊。”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我。
嗯，不知道就好。
五
人鱼的歌声极具诱惑。
我就是被这样骗到海里的。
几乎死去。可是，我遇到了松延，在二十年前。
我被带到海里的时候，是被当做祭品。要送到七罪崖，以活人之躯镇压七罪崖下的孤魂野鬼。
是松延救了我。先知除了能预知未来，还能起死转生，只有一次机会。这是先知保命的手段。为了防止被人捉住后，拷打而死。后来我问了巫婆后才知道的。
已经最后一天了。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满月。巫婆在我身边。
“最后一天了。”她说。
“那么你要是什么？”
“当然是，”她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微笑的弧度，“你的，另一半命啰。”
“哦，这样啊。”我松了口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不就是让那个先知活着吗？”她耸了耸肩。
不，我是要他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再被关在七罪深渊，不再孤独一人。能穿越无边大海，能跨过深邃海涯，能和见到的每一条鱼玩耍，能唱每一首快乐的歌。我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补充到。
“七七四十九天了，你的皮，你的命已经充满了月光，你有什么感受吗？”她有些兴奋，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想了想，可能，有点痒吧。好像好久没有洗澡了，像人类一样。“帮我给松延说一下，那个瓶子，”我歪头想了想，“不能看。”
巫婆瞪了我一眼。
我好像看见自己的身体变得晶莹剔透，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不过如此吧。原来，晒月光的代价真的是剔骨剥皮啊。
“晒月光七七四十九天者，皮脱，五脏衰竭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后，人方死。得皮者，得天下至毒之药。”《人鱼志怪》云。
闭眼的最后，我仿佛听到了人鱼的歌声。嗯，好像当初松延救我时唱的那首歌，声音也像。
六
我醒了。
我还活着。
我在海礁上躺着。月光依旧美丽，明亮。
松延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睡着了。”
我望着松延，他逆着月光站着，身上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松延，我们去海的另一边吧。”
我是阿依河。。。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