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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崔黎黎
卢寿萱剧照
1898年,东北辽宁北镇县一书香之家,有女卢氏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大方,惹得四方之内适龄男儿慕名登门提亲。
卢家此女名唤寿萱,父亲是当地很有名望的教书先生,自幼在书香的熏陶下识文明礼、吟诗作画、书法音律无一不精,通身一派岁月静好的款款气质。
因为卢寿萱美名在外,一名叫程敬芳的小保安队队员也起了慕艾之心,由于身份低微,便委托上司到卢家为自己提亲。
程敬芳的这个上司便是日后声名赫赫的东北王张作霖,当时,他还只是“中安堡”保安队的一个小头目,但因为他带领的保安队在当地横行霸道,令许多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张作霖虽然五大三粗,但是对待自己手下的弟兄还是比较热心肠,收到委托后,二话不说就上门到卢家提亲。
卢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在当地也算清流名门,自有读书人的傲骨,根本不屑与这群兵痞子为伍,更不论将自家宝贝的女儿如此下嫁了。
但是迫于张作霖的霸道,卢寿萱的父亲不便明说,便以程敬芳不是本地人,不知底细,不好结亲为由委婉拒绝了他。
张作霖
这方为手下提亲遭到拒绝,那方张作霖却因为这趟替人求亲之旅,看上了美貌端庄、知书达理的卢寿萱。
张作霖常年混在一堆粗俗的男人中,娶的妻子赵春桂也是典型的东北大妞,为人豪爽,乍一遇见从容优雅、气质温婉的卢寿萱,立马就被深深吸引了。
既然外地人不好求娶卢家女儿,那他这个本地人该是好求娶吧。从此以后,张作霖便拿出了当年追求妻子赵春桂的劲头,隔三岔五就往卢家跑,大包小包的给卢家送东西,很快便自来熟的和卢家上下搞好了关系。
卢家众人不好得罪他,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张作霖不明目的的示好自然是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只能客客气气的招待他。
而张作霖自以为的时机成熟后,便道出了自己的动机,说看上了卢家女儿卢寿萱,想要迎娶他。
但在读书人家眼中,张作霖这样的人哪堪为良婿?此次卢寿萱的父亲卢老爷子依旧坚定着自己的立场,说张作霖已经娶妻,卢家的女儿不可能为他人妾,以此为由拒绝了张作霖。
张作霖本就出身绿林,耐着性子给足了礼性,既然先礼不行,后面自然就要出兵了。
正在张作霖憋着大招时,卢家给了他这个机会。卢家害怕张作霖死缠烂打坏了自家女儿名声,为了躲避他,便决定偷偷将卢寿萱送到舅舅家,再寻个时机找一个好夫家。
时刻关注着卢家动静的张作霖很快便想出一计,商量着自己的土匪兄弟,让他在卢寿萱去舅舅家的路上绑架了她,然后给卢家放信,说若是三天内交不出赎金便撕票。
卢家一清清白白恪守礼道的人家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手足无措,求助无门,最终为了卢寿萱的安全,只能求到了以前避之不及的张作霖跟前。
就这样,张作霖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真抢劫假仗义的获得了卢家众人的感激。
经此事件,卢老爷子也感慨乱世之中文弱读书之人的可悲,或许把女儿嫁给一个能保护她安全的丈夫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就这样,张作霖软硬兼施的抱得美人归,璎珞似玉的大小姐卢寿萱被算计被逼迫成为了一个粗俗兵匪的妾室。
读书人家的小姐都心高气傲,怎能自甘下贱做他人的妾?对于卢寿萱以后在张家的艰难日子,时人不免感到唏嘘。
出人意料的是,卢寿萱嫁到张家后没有闹出过什么争风吃醋的丑事,她如一叶睡莲,亭亭净植,立在张家后院虽不合时宜,但是却也很快被接纳,融入了这方新天地。
面对端庄守礼、待人和气的卢寿萱,哪怕是一贯泼辣的赵春桂也不忍找她麻烦,日久便也见了真心,一声妹妹也叫得心甘情愿。
卢寿萱是一个善良之人,与她共侍一夫的原配叫她一声妹妹后,她倒真的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姐姐。
面对解语花一般温柔可人的卢寿萱,张作霖难免会偏爱几分,但卢寿萱从不会恃宠而骄,还时常劝说张作霖,让他同赵春桂要多多亲近。
卢寿萱虽然出身诗书礼仪之家,家中有女不为妾的训言,但是真当她不得已走到这个境地的时候,她也不会自怨自艾或是心高气傲的与张家格格不入。
她活得通透明白,在什么位置要守什么样的礼、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她从不会僭越。
说她善良同情丈夫被另一个女人瓜分的赵春桂也好,说她安分守己、安身立命也罢,做妾能做到被原配不恨甚至喜欢的程度,充分说明了她非凡的人格魅力。
赵春桂和张学良兄妹三人
随着张作霖职位一步步攀升,他后院的女人也越来越多。张作霖从来都不是一个对女人忠心的男人,从小受着一夫多妻的观念长大,后又手握权柄,花花公子的秉性便暴露无遗。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张家几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便总有被忽视的,深爱着张作霖的原配赵春桂便是那个容不得丈夫移情别恋之人。
赵春桂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大度之辈,她接纳卢寿萱本就不易,后发现她循规蹈矩、从不僭越倒也能忍受,可是如今府中多了些恃宠而骄、挑战她女主人权威的年轻貌美妾室,便再也无法忍受,抱着两个孩子一气之下回到了娘家。
不同于赵春桂的忍无可忍,面对这么多女人来分享丈夫的爱,卢寿萱反而有几分高兴。她从不向张作霖抱怨哭闹,张作霖给她疼爱,她笑着接受,当张作霖留她独守空房时,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或许感情中在乎的一方总是会受伤一些吧,赵春桂正是因为在乎张作霖,才会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被其他女人觊觎分享,而卢寿萱因为不在乎,才会活得通透明白,不至于失去自我。
张作霖8个儿子,右一为张学良
在丈夫的漠不关心和众多妾室的争风吃醋中,赵春桂很快便形容枯槁、卧病在床,而此时,身为名义上情敌的卢寿萱却立马放下自己尚在襁褓中女儿,衣不解带的去照顾她的“姐姐”。
但是这个情感早就被耗尽的女人已经无药可救,将三个孩子张首芳,张学良,张学铭托付给卢寿萱后,便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么多年的相处中,赵春桂早就已经看明白,张作霖太太那么多,以后会有很多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而会因为其他女人的枕边风导致她的三个孩子受到伤害。
但是卢寿萱不一样,虽然她从不争宠,张作霖这些年随着身边女人的增多对她的感情也似乎渐渐变淡了,但是在张作霖心目中最信任的始终是她。
每次张作霖被其他女人闹烦了或是在外面遇到什么烦心事,总是会找卢寿萱谈心消气,有些不愿意对她这个原配说的话张作霖却愿意对二太太说。
虽然张作霖痴恋女色,也算不上好父亲,但是有一点很好,他在大事上拎得清,在她去世后,府中掌事的绝对会是贤惠的卢寿萱,而不是此刻看起来尤其受宠的其他女人。
而且卢寿萱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将孩子托付给她,她必定会视作亲子一样照顾,比托付给张作霖这个亲生父亲要强太多了。
张作霖和子女合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赵春桂思前想后,为三个孩子找到了最好的归宿。而且卢寿萱也确实不负她的托付,在赵春桂三个孩子身上付出的精力比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还要多。
她本身就识书明礼,教育起孩子来绝对能算得上半个先生。她眼光长远,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张作霖才给作为少帅培养的张学良请了教英文的老师,而她则亲自教导张首芳琴棋书画,德行规矩。
张作霖作为一个铁腕政客,对待子女从来没有过深的孺慕之情,几个女儿的婚姻皆是他挽络势力的筹码。
张家的嫡长女张首芳被张作霖当作政治工具嫁到了营口,对于这桩婚姻,卢寿萱和张首芳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卢寿萱知道张首芳心里的芥蒂,便尽可能的弥补这桩婚姻的缺憾,让张首芳多带点自己的人手嫁过去,这样有亲信在身边也要过得好一些。
张首芳和夫婿回门之时,卢寿萱也用自己的私房钱大肆操办了两桌燕窝鱼翅宴席招待。一方面是心疼张首芳这个女儿,另一方面,她也想给张首芳撑排场,让她的婆家都知道,尽管这是政治婚姻,有着交易的目的,但是张首芳在张家是十分有地位的,叫他们不敢怠慢。
张作霖6个女儿,右一为张首芳
因为卢寿萱倾尽全力的付出,张首芳和张学良对她也十分感激。张学良因为张作霖这个父亲辜负了自己的母亲,一度在家中十分叛逆,无法无天,但是他却唯独不愿违逆卢寿萱的话。
在张学良三兄妹眼中,尽管卢寿萱是妾室,他们都是原配的孩子,可是卢寿萱之余他们有养育之恩,有教导之情,他们都十分尊敬她,心甘情愿的叫她一声卢妈妈。
在赵春桂去世后,卢寿萱便成为了张家实际的女主人,不辞辛劳的为张家教导孩子、管理庶务,倾其所有为夫家奉献。
尽管她任劳任怨,但是她唯有的两个女儿下场都不好。若说张首芳的政治婚姻还能在日后与丈夫的磨合中培养感情,有幸福的可能,那卢寿萱两个女儿的政治婚姻则完全是利益交换。
卢寿萱亲生的大女儿张怀英嫁给了蒙古达尔汗王爷的傻儿子,二女儿张怀清则嫁给了辫帅张勋的疯儿子。两个女婿,一个疯一个傻,卢寿萱的女儿们都不可能过上正常的婚姻生活。
卢寿萱和两个亲生女儿
在张作霖的坚持中,卢寿萱没有办法,只能含泪为女送嫁。而让卢寿萱宽心的一点是,张学良曾立下誓言,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将两个妹妹救出水火。
张学良也的确没让他的卢妈妈失望,待皇姑屯事件爆发,张作霖被炸死后,张学良身为张家新的主人,作主让张怀英和张怀清都同夫家解除了婚姻,重获自由身。
随着张作霖被炸死的,还有张家15年的盛极一时。在九一八事件爆发、东北沦陷后,卢寿萱便带着全家移居到了天津,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卢寿萱又搬到北京和张首芳同住在景山东街,后没隔几年又跟二女儿再次回到了天津,直到1974年去世,享年94岁高龄。
卢寿萱(右一)老年和家人合影
卢寿萱的一生仿佛都是在为成全他人而活着,为家人安全委身张作霖为妾,为了原配儿女倾尽全力持家,为了张家权柄牺牲亲女幸福......
她步步忍让,处处仁慈,却总是有人踏着她的尊严走过,淌着她的眼泪横行,可是她却从来不会怨恨,不会不甘。
身在乱世,处于名利场,陷于宅院斗争,她从来都看得清听得明,不会失去本心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她如一朵雪白的梨花,在乱世中漂浮,却不丢本真,不染尘埃,保持清醒和智慧,淡然笑看这一世浮华。